第一章



苦读书推荐各位书友阅读:若干年以后第一章
(苦读书 www.kudushu.org)    若干年以后,我比现在更老一些、更现实一些、更成熟一些、也更清醒一些的时候,我正身处太湖西岸的家乡宜兴,做着一介草民。四年大学生活早已完结,毕业以后的大分流也成为了铁一般的事实。我待在宜兴这座小城市的边缘,生活极其平淡,却已习以为常。

    我能力不强,缺乏经验,又没有任何硬关系,故而找工作绝对是件犯愁的事。毕业后,参加过几次招聘会,投递了一些简历,曾先后被三家企业录用,做过人事和销售工作。也许是我太不争气,也许是我水平有限,每份工作都做得很失败,短短几个月就不幸被“友好”劝退。一度想要考公务员,读了相关材料、咨询几位考过的同学,才知道那门槛不是我能迈得过的,想想还是算了。考研么,我力不从心——离开学校那么久,英语荒废得快忘光了,纵使补习也赶不上当年的水准。我的肌肉聊胜于无,耐力又差,干不了体力活,连杀鸡都下不去手。长相平庸,体躯粗胖,个子不高,眼镜度数极深……这一切皆成我的劣势。转眼失业在家一个多月,我信心全无,每晚难以入眠,尽想些杂七杂八的事。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有个亲戚帮我介绍个看店兼仓管的工作。我想闲着也是没事,有活就干吧!于是,我前往那家化工公司面试,顺利被录用。公司坐落在城北的化工交易市场,离我家大约一公里的路程,规模很小,人手不多,主要靠转手化工原料给需求厂家赚取中间利润。名字叫公司,实际上是一个大号店铺加一处仓库。我的工作比较简单:打扫收拾、看管店铺、仓库发货,工资两千五一个月。累倒不累,事情也不多,最大的缺点是:除春节、端午、国庆等法定假日以外,一年到头没有固定的休息时间,忙起来天天都要去,不忙的话则要歇上好几天。

    我就这样成了一个伙计、一个帮手,表现得还算称职。做了不到一个月,我就适应了这份工作。由于工作场所离家近,来回极其方便,一时不想换别的工作。我每天六点半骑自行车去上班,中午回家吃饭,下午一点再回公司,五点下班,晚上九点半左右睡觉,生活相当有规律。起初我还嫌工资少,总盼着加薪,后来想通了:“这份工作的报酬差不多就值这点钱,心里不平衡干吗?我踏上社会没几年,最重要的是学习本领,为胜任更好的工作打下基础。改天时来运转,我找到了传说中的好工作,工资自然上去了。”

    工作有了着落,生活日趋稳定,情绪随之安稳下来。我不再对“远大理想”、“宏伟蓝图”抱有浓厚的兴趣,也不再做白日梦来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当下最现实的当属做好目前的工作,至于将来,走一步看一步。倘若能在家乡小有成就,此生已不枉。实在无所作为,只好争取做个幸福快乐的普通人,尽可能远离霉运。

    毕业以来,我远不如以前那般痴迷书本,真切觉得应该多接触生活,去读生活这本大书。往昔执著读书,精神固然可嘉,却不曾考虑所读书籍实用与否,不曾料想生活远比书林精彩,更不曾明白书中的道理要到生活中去检验。长此以往,中毒更深,为害不浅!由此,我发誓不做书的奴隶,看书更精挑细选,联系实际,不乱读一气。至于生活这本大书,我努力研读,却始终不大读懂。

    刚毕业那会,我身心疲倦,颓废绝望,一度染上熬夜的坏习惯。饱尝熬夜带来的种种恶果之后,我才痛下决心,予以改正。往后,我对健康问题从未掉以轻心,坚持少看书、少上网,多休息、多放松。近些年来,数码产品更新换代频繁、叫座好剧层出不穷、新潮服饰教人眼花缭乱、国外某些地区动荡不休……面对此等应接不暇的变化,我心中颇感压力,生怕某一天醒来,整个世界已经沧海桑田。因此,我愈来愈关心时事,了解各式各样的新生事物,避免与外界隔阂太深。

    有时候,我质问自己:“你上了差不多二十年的学,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是不是太不值了?”我当然知道目前的工作是暂时的,不可能做一辈子。可是,未来的人生走向太难预料,谁能保证一定比现在强呢?想到自己可能窝窝囊囊过完一生,倍遭命运戏弄,我既有些惶恐不安,又感到几丝无奈和哀伤。为了排遣这种消沉的心情,我经常一个人出去散步,喜欢站在桥上静静地看水波荡漾、船舶来去。

    放假的那几天,如果天气允许,我会坐上公交车进城游览。本人向来随便,对生活没太多要求,故而不大喜欢逛商场,精挑细选物品。本人又喜静,对新华书店闹哄哄的情形颇有些生厌,因此不常去、不久留。我渐渐喜欢上沿着城中街道随性漫步。看到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的场面,我总会萌生一种难以言说的寂寞感。走过那些繁华的街道,我又拐到幽静的小巷里,信步走了很远才回头。高兴的话,我还会到氿滨广场上走走,望着那水天一色、波澜不断的团氿,心胸为之开阔。驻足凝视广场上草木、雕塑和亭阁,倒也赏心悦目。有时,我路过城中的周王庙,想起周处大将军的不朽事迹,便进门拜谒。庙里陈列着各个朝代的石刻、石碑,充满了历史沧桑感。步入宽敞的大殿,我见到了周处的彩色塑像。仰视着这尊带有威严之气的塑像,我肃然起敬,感佩不已。将军乃西晋人物,文武双全,刚直不阿,受奸佞陷害而战殁沙场,谥号孝。乡贤没世一千七百年有余,市民游客仍不时来此焚香祭拜。如此威名,岂是区区在下所能匹敌的?自当以将军为榜样,奋发有为耳!

    自打回了宜兴,我和大学同学的联系一直不多。一来是大家都忙;二来是潦倒的我无颜面对他们;第三嘛,我不知聊哪些话题才合适。而相会呢,惟有等待该同学结婚的那一天。我在家乡的交际圈子非常狭小,即使算上普通朋友也就二三十个人。高中那些老同学,来往多一点的恐怕是徐永祥了。初中、小学同学,很多我连名字都不记得了,来往的仅有五六个。几年来,由于人情份子基本送完,我家亲戚待我们的感情愈加淡薄,不少已渐渐断了来往。利益到底战胜了血缘,将人情冷漠淋漓尽致地显现出来。唯有我们和阿姨、表哥两家的关系还一如从前般亲密无间。这多少算是一种安慰吧!

    当现实无法支撑起我的灵魂,而未来又不能寄托我的理想的时候,我选择了回忆往事。在往事的遨游中,我发现曾经有很多次机遇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无知的我挥霍了、放过了。一些我过去极其看重的事情,如今竟然变得无足轻重。另一些我过去以为不值得一提的东西,现在看来却是多么的重要。这个讽刺难道不够辛辣吗?可悲啊,我当年何等糊涂,做过多少天真、幼稚的美梦,冒出多少肤浅、空幻的想法,办了多少得不偿失的事情!通过回忆,我既找到了几丝慰藉,也体会到无边的痛苦和极端的沉重。

    我的工资微薄,家中积蓄不多,想不做房奴都难!一套房子少说几十万!我不吃不喝要奋斗多少年!至于汽车,买得起养不起,有辆自行车不是够了吗?婚姻大事么,我基于种种考虑,并不特别向往,始终不愿提上议程。好几次,有人要给我介绍对象,我都笑着谢绝了。一个人尚且不能完全养活自己,更何况两个人!既然我给不了幸福,又何必让另一个人陪我受苦呢?难道我是那种妄想高攀人家金枝玉叶的人?什么裸婚,不太现实!想不想谈恋爱?曾经有过朦胧的幻想,可终究幻灭,只能无限唏嘘。如今,我毫无这个心思!

    终于有一天,发生了一件小事,让我情绪激动,主动关心起那些散布于各地的大学同学。以前虽然时不时听到些消息,可总抱有一种回避、抵触的情绪。女生那边的情况,我只知道个大概,无非是某某考上了公务员,某某出国深造,某某结了婚,某某生了baby……男生这边因为接触稍多,所以了解的更详细一些。说实话,大部分人过得比我好,比我有出息。正所谓“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裘马自轻肥”。就拿张云超来说,他一毕业就到自家公司当总经理去了,公司在他的经营下实现了产业转型,生意越来越红火,销售额大幅增长,利润率直线上升。人称“熊哥”的熊坤,虽没考上研究生,却已在苏州站稳脚跟,正担任一家大型电子企业的销售经理,还结成了一桩美满的婚姻。

    那件事情,就发生在若干年以后的那一天——这是我从来没有预料到的。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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