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 昔致远的秘密(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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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倭军已退至近十里外,敢问主帅,可要率军追击?!」何武虎请示着问。

    「不追。」常岁宁看向前方海面上的船队,和海水上残留的星星点点的战火,道:「下令让他们退回防线。」

    何武虎有一瞬间迟疑,脸上还沾着倭军鲜血的七虎则脱口而出:「主帅,大半月以来,这些倭贼已经攻来四次!真乃打不死的苍蝇一般!今日若再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轻易放他们离开,他们过几日必然又要趁风而来!」

    七虎说着,举起手中的刀来,杀气腾腾地道:「请主帅下令让俺们前去追击倭贼,好叫兄弟们一次杀它个痛快!也能涨涨士气!」

    他话音刚落,便见船栏前的少女转过头,一双眸子竟比海水还要幽静沉凉,声音也很冷淡:「我说了不追。怎么,你是在质疑军令,教我做事吗?」

    对上那双眼睛,七虎的神情忽地凝住,杀意顿消,一时僵在原处。

    何武虎脸色一紧,立刻从后面踹了他一脚。

    七虎蓦地回神,连忙扑跪下去:「属下……属下不敢!」

    何武虎也不安地跟着跪下去。

    「自你们入军第一日起,我便说过,要入我麾下,首要之事便是无条件遵守我的军令——」

    常岁宁的视线落在七虎身上:「你当倭军战了一日,为何在此时退去?此刻夜色已暗,前方局势不明,而倭军最擅游击,你信不信但凡率轻军追去二三十里,便会被从四面冒出来的倭军啃食得尸骨无存?」

    「倒也可率重军追击,然而防线由谁来守?若倭军趁夜攻向防线,令此道防御失守,到时要由谁来担责,你吗?你要拿什么来担?」

    七虎「嘭」地将头叩在船板上:「是……是属下大意了!」

    「你不是大意,你是无知,且被杀意冲昏了头脑,便敢来试图反驳我的军令——若人人在听行军令时,都要开口质疑,都需我废话连篇地在此解释其中利害,务必将军机悉数向尔等言明,仗还要不要打了?」

    常岁宁不留情面地道:「你若还是不能习惯谨守军令,便领下十军棍,自行回五虎山去,休要在我军中败坏军纪,免得在关键之时害人害己。」

    「属下知错了!」七虎大惊失色,连连叩首:「属下愿领二十军棍,求将军不要赶属下离开!」

    何武虎的脸色也白了许多,开口帮七虎求情:「……将军,是属下管教无方!」

    他方才在听到将军下令退兵时,也有一瞬间的迟疑,将军这些话,岂会单单只冲着七虎,何尝不是说给他听的?

    七虎等人都是在他手下做事的,将军未曾打散他们,反而给了他校尉之职,七虎等人都编在他手下,如此一来,将军便等同让他拥有了自己的亲兵。

    因此,在昔日弟兄们的拥簇下,他总能说一不二,威风不减在五虎山做山匪的时候,又因这半月来沾了不少血,手里的刀杀了十几个倭兵,自认本领了得……不觉间言行便有些忘形了。

    此刻带着凉意的海风,吹过满是汗水的脸,何武虎才真正清醒过来,恨不能打自己两个耳光。

    回五虎山是不可能的……这些时日他跟着将军,也算有了些长远的见识,世道太乱,他们纵然纠集成乱兵,然而手中没钱招兵,肚子里没墨水谋略,单凭一股莽气,也注定成不了大气候,若投向他人,论地位,也还是会被压一头;论前程名声,又哪里比得上跟着将军?

    最难得的是,将军是有容人之量的,否则也不会继续让他的弟兄们都跟着他了——反倒是他,自大忘形,未能以身作则约束好弟兄们!

    这些时日下来,何武虎是真心钦佩敬重常岁宁的,只是匪性与人性使然,被杀气一催,便有了得意忘形

    的苗头,此刻这苗头被及时掐断,他很是羞愧地叩下头去。

    常岁宁从始至终都未曾冲着何武虎说一句重话,帮他在他的下属面前保全了颜面威严,何武虎不笨,能够领会这重用意,于是更加羞惭,而生不出半分怨意。

    军令威严不可失,七虎被带去了船尾处领军棍,何武虎以「约束不力」为名,替七虎「分担」下了十军棍。

    二人各挨了十军棍之后,被扶回船舱里,一群弟兄们刚围进来,便听趴在那里的何武虎道:「……今后恁们哪个敢不从军令,敢在背后议论将军行事,看我不将他的狗头拧下来当尿壶!」

    老大受了军法,五虎山众人不免都跟着人心惶惶,此刻见自家老大这般态度,便都连忙应是,不敢有半字不服。

    「老大,您身上疼吗?」见军医正在上药,而那脱下的里裤血淋淋的,六虎有些心疼地问。

    「疼什么疼,一点儿都不疼!」何武虎仰着头,面色轻松又得意地道:「将军心里有俺,哪舍得真让人下重手!」

    伤药洒在伤口上,他疼得脖子一梗,却是瞪向趴在一旁的七虎,眼中满是警告。

    七虎含泪咬着牙,不敢喊一声出来,面对同伴「真不疼啊?」的询问,强颜欢笑道:「……不疼!」

    「不疼啊,那行!」六虎一脚踹在他腿侧:「那咱们好好算算账!你好端端地作得什么死,还要老大替你受罚!」

    被这一踹牵扯到伤口,七虎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借着忏悔流泪来遮掩被疼哭的事实:「都怪我,都怪我!」

    何武虎也疼得想要龇牙咧嘴,虽然常岁宁当真没让人下狠手,未伤及筋骨,但皮开肉绽免不了,伤药洒在上头,那叫一个疼得地道。

    何武虎疼得直吸气,还不忘给众人上课:「总而言之,今后都给我把尾巴夹好了!哪怕先前是头狼,今后也得乖乖当家犬!当不来的,就趁早自己滚出去刨食!」

    在船尾处乘着海风,舞了一套剑法的唐醒,酣畅淋漓地收剑,经过船舱处,听到里头何武虎训话的声音,不禁「啧」声感叹:「果真御下有道啊。」

    他返回主帅楼船之上,去见了常岁宁:「不知接下来,常刺史是何打算?」

    「我受了伤,自然要回营休养。」常岁宁盘坐在船舱内的公案后,道:「清点罢接下来之事,明日天亮你们即随我靠岸回营。」

    这近二十日来她已辨清了倭军目前的作战策略,仍是以游击为主,面对倭军的分散攻势,各处只要严加防御即可。

    若与倭军互打游击,她手下水师根本不占优势,且很容易被牵制分散兵力,乱了防御分布,所以她目前打算只守不攻,最大程度保全实力,拖延消耗倭军耐心。

    而她这个主帅此行参战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暂时可以回营部署接下来的事宜了。

    唐醒并不多问常岁宁的计划,但他多少能猜出一些,几次对战,他看得出来,己方将士根本没有用上操练时的最新军阵。前些时日依着图纸命工匠在船舰上加设的机关,也没有真正展现在倭军面前。

    船舱内灯火微晃动,坐在那里的少女身姿端正:「今日多亏唐先生及时出手相助,否则我这条手臂或要丢在倭刀之下了。」

    对于这个说法,唐醒不置可否,只摆手道:「说了许多遍了,我与骆兄他们不一样,常刺史不必称我为先生,我算哪门子先生!」

    又半开着玩笑道:「且先生之称,听来脑子里便浮现一个文绉绉的老酸儒模样,与唐某行事为人实在不符。」

    常岁宁笑着问:「那我应称你什么?」

    唐醒爽快地道:「大人直接喊我唐醒便是,称我表字亦无不可!」

    常岁宁从善如流地点头:「好,那今后私下便喊休困。对了,我记得你上次说过,你通晓东罗语?」

    唐醒点头:「是,在下本就出身北地,年轻时曾在营州呆过两年,那时结识了一位东罗商人。我对异国之事甚是好奇向往,便时常帮着他接运货物,一来二去,同东罗人接触得多了,便也学会了他们的话。」

    不单是东罗话,他自十二三岁便开始四处游荡,到处拜师交友,二十年下来,对各处方言也多多少少都掌握了一些。

    「我想请休困将东罗语教给军中士兵,约百人左右。」常岁宁想了想,道:「两个多月的时间,不知能否学成个大概?」

    「大人每日能留给他们多少时间来学习?」

    常岁宁:「每日除了演武半个时辰,其余时间皆可用于其上。」

    唐醒了然,那就是专门拨一百人来学东罗语了。

    常岁宁又道:「时间紧迫,无需让他们全部掌握,只要做到在简短交流之外,多加侧重军中交接用语即可。」

    唐醒斟酌片刻,点头:「既如此,大人放心将此事交给在下便是。」

    当晚,常岁宁便交待元祥待回营后便去挑人,要机灵些的,学东西快的,还要身高样貌特征与东罗人比较接近的,至少不能一眼便叫人看出来是盛人。

    乍一听不好挑,但在八万大军中找出百来个也并非难事。

    将诸事交代妥当后,常岁宁在船舱内睡了两三个时辰,待天色微微发亮时,回营的船队集结已完毕。

    常岁宁留足了替换防御巡逻的人手,带着亲卫和伤兵回营。

    行船途中,天色晴朗,常岁宁站在楼船右侧,手持一柄水晶透镜,放在一只眼睛前,眯起另一只眼睛,看向东面方向。

    这柄透镜是沈三猫所制,无非是水晶片镶在手柄上,有放大眼前事物之效,常岁宁在海上试了试,但放大效果到底有限,拿来看书倒是可以,观物还是差了太多。

    常岁宁便思索着,回头让沈三猫和哪个能工巧匠一同钻研钻研,试着能不能再改进一番,若果真能用于海战,那就再好不过了。

    此刻她拿透镜望着的方向,正是东罗的方向,但根本瞧不清什么就是了。

    东罗此刻正在经历内政动荡,老东罗王病故后,其长子被人暗杀,如今是其第三子袭位。

    更多的消息常岁宁暂时未能得知,但她知道另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是崔璟在信中透露给她的。

    早在发现倭国向大盛动兵行迹之初,崔璟便想到了东罗立场的不确定性,所以向她说明了他早在京中时便查到的一件隐秘之事——

    这件事,和昔致远有关。

    想到这个名字,常岁宁脑海中便闪过一张白皙俊秀的面孔,和一双总是温和含笑的丹凤眼。

    那个从十二岁开始,便去到大盛求学,一待便是整整六年,于去年才离京返回东罗的少年,曾也是无二社中的一员,曾在国子监后河处和她一起打马球,曾和崔琅乔玉柏他们朝夕相处,引为同窗好友。

    可是崔璟告诉她,他的原名并不叫昔致远,他的身份,也并非只是东罗的寻常贵族。

    去年,崔琅给她写信,依依不舍地说起昔致远离开大盛,回了东罗国,原因是家书来催,家中出了些事,需要他赶回去。

    所以,昔致远彼时口中的「家事」,是指老东罗王病重吗?或者是其它内情?

    他在东罗王子争夺王位的纷争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如今是否安在?

    能改换身份在大盛耐心学习了足足六年的人,绝不会是寻常人。

    常岁宁目含思索之色,她得仔细了解了解东

    罗如今内里的局面了。

    天色暗了又明,船只顺利靠岸时,又已接近昏暮时分。

    海岸边,归期从阿澈手中挣脱,撅着蹄子朝着常岁宁的战船方向跑去。

    常岁宁跳过甲板上了岸,笑着摸了摸归期的脑袋。

    阿澈跑着追来,满眼喜色,气喘吁吁地道:「女郎您平安回来了!」

    「是主帅回来了!」

    方大教头带着士兵们上前行礼,方巢方才还在操练士兵,此刻赤裸着肥肉包着瘦肉的粗壮上半身,扎着红腰带,毕竟本命年还未过完。

    待常岁宁从人群中走出来后,阿澈才得以再次上前去,有机会压低声音说话:「……女郎,有无绝大师的消息了!」

    牵着马的常岁宁脚下立时一顿。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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