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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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云中歌》第49节剧情介绍

    (大汉情缘之云中歌原著小说)

    云歌暗想,不知道要从多少万颗珍珠中才能找到如此多一般大小的龙珠。

    刘弗陵的眼睛半隐在龙珠后,看不清神情,只他偶尔一动间,龙冕珠帘微晃,才能瞥得几分龙颜,可宝光映眼,越发让人觉得模糊不清。当他静站着时,威严尊贵如神祗,只觉得他无限高,而看他的人无限低。

    云歌撑着下巴,呆呆看着刘弗陵。

    这一刻,才真正体会到了萧何的用意。

    刘弗陵此时的威严和尊贵,非亲眼目睹,不能想象。

    当他踏着玉阶,站到未央宫前殿最高处时。

    当百官齐齐跪下时。

    当整个长安、整个大汉、甚至整个天下都在他的脚下时。

    君临天下!

    云歌真正懂了几分这个词语所代表的权力和气势。

    以及……

    那种遥远。

    于安禀道:“皇上,一切准备妥当。龙舆已经备好。。”

    刘弗陵轻抬了抬手,让他退下。

    走到云歌面前,把云歌拉了起来,“你在想什么?”

    云歌微笑,伸手拨了下刘弗陵龙冕上垂着的珠帘,“我以前看你们汉朝皇帝的画像,常想,为什么要垂一排珠帘呢?不影响视线吗?现在明白了。隔着这个,皇帝的心思就更难测了。”刘弗陵沉默了瞬,说,“云歌,我想听你叫一声我的名字,就如我唤你这般。”

    云歌半仰头,怔怔看着他。

    因两人距离十分近,宝光生辉,没有模糊不清,反倒映得刘弗陵的每一个细小表情都纤毫毕现。漆黑眸子内盛载的东西是她熟悉的和她懂得的,他……并不遥远。

    屋外于安细声说:“皇上,吉时快到。百官都已经齐聚前殿。司天监要在吉时祭神。”

    刘弗陵未与理会,只又轻轻叫了声:“云歌?”

    云歌抿了抿唇,几分迟疑地叫道:“刘……刘弗陵。”这个没有人敢叫的名字从口里唤出,她先前的紧张、不适忽地全部消失。她笑起来,“我不习惯这样叫你,陵哥哥。”

    刘弗陵握着云歌的胳膊向外行去,“这次负责庆典宴席的人是礼部新来的一位才子,听闻有不少新鲜花样,厨子也是天下征召的名厨,你肯定不会觉得无趣。”云歌听了,果然立即生了兴趣,满脸惊喜,“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早和你说了,你只怕日日往御膳房跑,我就要天天收到奏章发愁了。”

    云歌不解,“什么?”

    “宴席上不仅仅是我朝百官,还有四夷各国前来拜贺的使臣,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大宴前的忙碌非同寻常,你去缠着厨子说话,礼部还不要天天给我上道折子斥责你?”已经行到龙舆前,刘弗陵再不能和云歌同行。他却迟迟没有上车,只是静静凝视着云歌。

    于安忙说:“皇上放心,奴才已经安排妥当,六顺他们一定会照顾好云姑娘。”

    刘弗陵知道再耽误不得,手在云歌脸颊上几分眷恋地轻抚了下,转身上了车。

    云歌心中也是说不清楚的滋味,倒是没留意到刘弗陵的动作。

    两人自重逢,总是同行同止,朝夕相对,这是第一次身在同一殿内,却被硬生生地隔开。

    瞥到一旁的抹茶对她挤眉弄眼地笑,云歌才反应过来,刘弗陵刚才的举动在这等场合有些轻浮了,好像与帝王威严很不符。云歌脸微红,对六顺和富裕说:“走!我们去前殿,不带抹茶。”

    抹茶忙一溜小跑地追上去,“奴婢再不敢了,以后一定听云姑娘的话,云姑娘让笑才能笑,云姑娘若不让笑,绝对不能笑,顶多心内偷着笑……”云歌却再没有理会抹茶的打趣,她心里只有恍惚。

    一年约定满时,离开又会是怎么样的滋味?

    司天监敲响钟罄。

    一排排的钟声依次响起,沿着前殿的甬道传向未央宫外的九街十巷。

    钟声在通告天下,旧的一年即将完结,新的一年快要来临。

    欢乐的鼓乐声给众生许诺和希望,新的一年会幸福、安康、快乐。

    云歌仰头望着刘弗陵缓缓登上前殿的天明台,在司天监的颂音中,他先祭天,再拜地,最后人。

    天地人和。

    百官齐刷刷地跪下。

    云歌不是第一次参加皇族宴,但却是第一次经历如此盛大的汉家礼仪。

    抹茶轻拽了拽她,云歌才反应过来,忙随着众人跪下,却已是晚了一步,周围人的目光都从她身上扫过。在各种眼光中,云歌撞到了一双熟悉的秀目,目光如尖针,刺得她轻轻打了个寒战。

    隔着诰命夫人、闺阁千金的衣香鬓影,霍成君和云歌看着对方。

    究竟是我打碎了她的幸福?还是她打碎了我的幸福?云歌自己都不能给自己答案。

    两人都没有笑意,彼此看了一瞬,把目光各自移开,却又不约而同地移向侧面,好似无意地看向另一个人。孟珏官列百官之外,所以位置特殊,加之仪容出众,根本不需寻,眼光轻扫,已经看到了他。

    汉朝的官服宽袍广袖、高冠博带,庄重下不失风雅,衬得孟珏神清散朗,高蹈出尘。

    久闻孟珏大名,却苦于无缘一见的闺阁千金不少,此时不少人都在偷着打量孟珏。连云歌身旁的抹茶也是看得出神,暗思,原来这就是那个不惧霍氏的男子,这般温润如玉的容貌下竟是铮铮铁骨。跪拜完毕,借着起身间,孟珏侧眸。

    他似早知云歌在哪里,千百人中,视线不偏不倚,丝毫不差地落在了云歌身上。

    云歌不及回避,撞了个正着,只觉得心中某个地方还是一阵阵地酸楚。

    已经那么努力地遗忘了,怎么还会难过?

    脑中茫然,根本没有留意到众人都已经站起,只她还呆呆地跪在地上。

    抹茶一时大意,已经站起,不好再弯身相拽,急得来不及深想,在裙下踢了云歌一脚,云歌这才惊醒,急匆匆站起。孟珏眸内浓重的墨色淡了几分,竟显得有几分欣悦。

    冗长的礼仪快要结束,夜宴就要开始,众人要再行一次跪拜后,按照各自的身份进入宴席。

    抹茶这次再不敢大意,盯着云歌,一个动作一个提点。想到自己竟然敢踢云歌,抹茶只觉得自己活腻了。可云歌身上有一种魔力,让跟她相处的人,常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做事不自觉地就随本心而做。男宾女宾分席而坐,各自在宦官、宫女的领路下一一入座。

    云歌经过刚才的事情,精神有些萎靡,直想回去休息,无意瞅到百官末尾的刘病已,才又生了兴头。刘病已遥遥朝她笑着点了点头,云歌也是甜甜一笑,悄悄问抹茶,“是不是只要官员来了,他们的夫人也会来?”“一般是如此。不过除了皇室亲眷,只有官员的正室才有资格列席此宴。”

    抹茶刚说完,就想咬掉自己舌头。

    幸亏云歌忙着探头探脑地寻许平君,根本未留意抹茶后半句说什么。

    云歌看到许平君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周围没有任何人搭理她。

    她因为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唯恐出了差错,给她和刘病已本就多艰的命运再添乱子,所以十分紧张,时刻观察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一个动作不敢多做,也一个动作不敢少做。她身旁不少贵妇看出了许平君的寒酸气,都是掩嘴窃笑,故意使坏地做一些毫无意义的动作。

    本该走,她们却故意停,引得许平君急匆匆停步,被身后的女子怨骂。

    本该坐,她们却故意展了展腰肢,似乎想站起来,引得许平君以为自己坐错了,赶紧站起,不料她们却仍坐着。她们彼此交换眼色,乐不可支。

    许平君竟成了她们这场宴席上的消遣娱乐。

    云歌本来只想和许平君遥遥打个招呼。

    以前许平君还曾很羡慕那些坐于官宴上的小姐夫人,云歌想看看许平君今日从羡慕她人者,变成了被羡慕者,是否心情愉悦?却不料看到的是这么一幕。

    强按下心内的气,对抹茶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要么让我坐到许姐姐那边去,要么让许姐姐坐过来,否则我会自己去找许姐姐。”抹茶见云歌态度坚决,知道此事绝无回旋余地,只得悄悄叫来六顺,嘀嘀咕咕说了一番。

    六顺跟在于安身边,大风大浪见得多亦,在抹茶眼内为难的事情,在他眼中还算不上什么,笑道:“我还当什么事情,原来就这么点子事!我去办,你先在云姑娘身旁添张坐榻。”六顺果然动作利落,也不知道他如何给礼部的人说的,反正不一会,就见一个小太监领着许平君过来。许平君是个聪明的人,早感觉出周围的夫人小姐在戏弄她,可是又没有办法,谁叫她出身贫家,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见识过呢?提心吊胆了一晚上,见到云歌,鼻头一涩,险些就要落泪,可提着的心、吊着的胆都立即回到了原处。云歌将好吃的东西捡了满满一碟子,笑递给许平君,“我看姐姐好似一口东西都还未吃,先吃些东西。”许平君点了下头,立即吃了起来,吃了几筷子,又突然停住,“云歌,我这样吃对吗?你吃几筷子给我看。”云歌差点笑倒,“许姐姐,你……”

    许平君神色却很严肃,“我没和你开玩笑,病已现在给皇上办差,我看他极是喜欢,我认识他那么多年,从未见他像现在这样认真。他既当了官,以后只怕免不了有各类宴席,我不想让别人因为我,耻笑了他去。云歌,你教教我。”云歌被许平君的一片苦心感动,忙敛了笑意,“大哥真正好福气。我一定仔细教姐姐,管保让任何人都挑不出错。幸亏这段日子又看了不少书,身边还有个博学之人,否则……”云歌吐吐舌头,徐徐开讲,“礼字一道,源远流长,大到国典,小到祭祀祖宗,绝非一时间能讲授完,今日只能简单讲一点大概和基本的宴席礼仪。”许平君点点头,表示明白。

    “汉高祖开国后,命相国萧何定律令,韩信定军法和度量衡,叔孙通定礼仪。本朝礼仪是在秦制基础上,结合儒家孔子的教化……”教者用心,学者用心。

    两个用心的人虽身处宴席内,却无意间暂时把自己隔在了宴席之外。

    小妹虽贵为皇后,可此次依旧未能与刘弗陵同席。

    皇帝一人独坐于上座,小妹的凤榻安放在了右首侧下方。

    霍禹不满地嘀咕:“以前一直说小妹年龄小,不足以凤仪天下。可现在小妹就要十四岁了,难道仍然连和他同席的资格都没有?还是他压根不想让小妹坐到他身旁,虚位等待着别人?爹究竟心里在想什么?一副毫不着急的样子。”霍云忙道:“人多耳杂,大哥少说两句,叔叔心中自有主意。”

    霍禹视线在席间扫过,见者莫不低头,即使丞相都会向他微笑示礼,可当他看到孟珏时,孟珏虽然微笑着拱手为礼,眼神却坦然平静,不卑不亢。霍禹动怒,冷笑了下,移开了视线。

    他虽然狂傲,却对霍光十分畏惧,心中再恼火,可还是不敢不顾霍光的嘱咐去动孟珏,只得把一口怒气压了回去,却是越想越憋闷,竟然是自小到大都没有过的窝囊感。偶然捕捉到孟珏的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女眷席,他问道:“那边的女子看着眼生,是谁家的千金?”霍山看了眼,也不知道,看向霍云。

    三人中城府最深的霍云道:“这就是皇上带进宫的女子,叫云歌。因为叔叔命我去查过她的来历,所以比两位哥哥知道得多一些。此女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长安城内做菜为生,就是大名鼎鼎的‘雅厨’。她身旁的妇人叫许平君,是长安城内一个斗鸡**之徒的妻子,不过那人也不知道撞了什么运气,听说因为长得有点像皇上,合了皇上的眼缘,竟被皇上看中,封了个小官,就是如今跟着叔叔办事的刘病已。云歌和刘病已、许平君、孟珏的关系都不浅,他们大概是云歌唯一亲近的人了。这丫头和孟珏之间好像还颇有些说不清楚的事情。”霍禹第一次听闻此事,“成君知道吗?”

    霍云说:“大哥若留意看一下成君的表情就知道了,想来成君早知道这个女子。”

    霍禹看看孟珏,看看刘弗陵,望着云歌笑起来,“有意思。”

    霍禹看到霍成君面带浅笑,自斟自饮。

    可他是霍成君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又一向疼这个妹子,哪里看不出来霍成君笑容下的惨淡心情?不禁又是恨又是心疼地骂道:“没用的丫头,拿一个孤女都没有办法,真是枉生在霍家了!”霍云忙道:“大哥,此事不可乱来,否则叔叔知道了……”

    霍禹笑:“谁说我要乱来?”

    霍山会意地笑,“可我们也不可能阻止别人乱来。”

    霍云知道霍禹因为动不了孟珏,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迟早得炸,与其到时候不知道炸到了哪里不好控制,不如就炸到那个女子身上。孟珏将霍氏玩弄股掌间,他憋的气不比大哥少。

    更何况,霍禹是叔叔唯一的儿子,即使出了什么事不好收拾,有霍禹在,叔叔也不能真拿他们怎么样。霍云心中还在暗暗权衡,霍山道:“云弟,你琢磨那么多干吗?这丫头现在不过是个宫女,即使事情闹大了,也就是个宫女出了事,皇上还能为个宫女和我们霍氏翻脸?何况此事一举三得,真办好了,还替叔叔省了工夫。”霍禹不屑地冷笑一声。整个长安城的军力都在霍家手中,他还真没把刘弗陵当回事情。

    霍云觉得霍山的话十分在理,遂笑道:“那小弟就陪两位哥哥演场戏了。”

    霍禹对霍山仔细吩咐了一会,霍山起身离席,笑道:“你们慢吃,酒饮多了,我去更衣。”

    霍禹叫住他,低声说:“小心于安那厮手下的人。”

    霍山笑,“今天晚上的场合,匈奴、羌族、西域各国的使节都来了,于安和七喜这几个大太监肯定要全神贯注保护皇上,无暇他顾。何况我怎么说也是堂堂一将军,未央宫的禁军侍卫又都是我们的人,他若有张良计,我自有过墙梯,大哥,放心。”云歌和许平君粗略讲完汉朝礼仪的由来发展,宴席上器皿、筷箸的摆置,又向许平君示范了坐姿,敬酒、饮酒的姿态,夹菜的讲究……等她们大概说完,宴席上酒已是喝了好几轮。

    此时正有民间艺人上台献艺,还有各国使臣陆续上前拜见刘弗陵,送上恭贺和各国特产。

    抹茶接过小太监传来的一碟菜,摆到云歌面前,笑说:“云姑娘,这是皇上尝着好吃的菜,命于总管每样分了一些拿过来。”虽然说的是百官同庆,其实整个宴席不管坐席,还是菜式,甚至茶酒都是根据官阶分了三六九等。呈给皇帝的许多菜肴,都是云歌所坐席上没有的。云歌抬头看向刘弗陵。

    刘弗陵正在和大宛使臣说话。

    因为距离远,又隔着重重人影和喧闹的鼓乐,云歌其实看不分明刘弗陵的神情,但她知道他知道她在看他,甚至知道他此时眼内会有淡然温暖的笑意。那种感觉说不清楚,但就是心上的一点知道。因为这一点知道,两人竟似离得很近,并没有被满殿人隔开。

    云歌抿唇一笑,侧头对许平君抬手做了个标准的“请”的姿势。

    许平君也是优雅地道谢、举箸、挽袖、夹菜,动作再无先前的局促和不自信。

    许平君咽下口中食物,又端起茶杯,以袖半掩面,喝了一口茶,再用绢帕轻轻印唇。

    看到云歌赞许的笑,她很有成就感地笑了。

    Chapter 9 呦呦鹿鸣

    自武帝在位中期,卫青和霍去病横扫匈奴王庭后,匈奴已经再无当年铁骑直压大汉边陲的雄风。

    可自汉朝国力变弱,此消彼长,匈奴又开始蠢蠢欲动,频频骚扰汉朝边境。

    除了来自匈奴的威胁,汉朝另一个最大的威胁来自一个日渐强盛的游牧民族——羌。

    汉人根据地理位置将羌人分为西羌、北羌、南羌、中羌。

    西羌人曾在武帝末年,集结十万大军,联合匈奴,对汉朝发起进攻。

    虽然羌人最后失败,可大汉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让武帝到死仍心恨不已,叮嘱四位托孤大臣务必提防羌人。武帝驾崩后,羌人见汉朝国力变弱、内乱频生,对卫青和霍去病从匈奴手中夺走的河西地区垂涎三尺。河西地区碧草无垠,水源充沛。是游牧民族梦想中的天堂,是神赐于游牧民族的福地。

    羌人为了夺回河西地区,在西域各国,还有匈奴之间奔走游说,时常对汉朝发起试探性的进攻,还企图策动已经归顺汉朝、定居于河西地区的匈奴人、羌人和其他西域人谋反。汉朝和羌族在河西一带展开了激烈的暗斗,尤其对军事关隘河湟地区的争夺更是寸步不让,常常爆发小规模的激烈战役。羌人常以屠村的血腥政策来消灭汉人人口,希望此消彼长,维持羌人在河湟地区的绝对多数。

    因为羌人的游牧特性,和民族天性中对自由的崇拜,西羌、北羌、南羌、中羌目前并无统一的中央王庭,但是在共同利益的驱使下,各个部落渐有走到一起的趋势。如果羌族各个部落统一,再和匈奴勾结,加上已经定居河西、关中地区的十几万匈奴人、羌人的后裔,动乱一旦开始,将会成为一场席卷大汉整个西北疆域的浩劫。所以当中羌的王子克尔嗒嗒和公主阿丽雅代表羌族各个部落上前向刘弗陵恭贺汉人新年时,百官蓦地一静,都暂时停了手中杯箸,望向克尔嗒嗒。百官的静,影响到女眷席,众女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疑不定地都不敢再说话,也看向了皇上所坐的最高处,审视着异族王子克尔嗒嗒。云歌却是被阿丽雅的装扮吸引,轻轻“咦”了一声,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移目去看克尔嗒嗒。

    小说《云中歌》第50节剧情介绍

    (大汉情缘之云中歌原著小说)

    克尔嗒嗒个子不高,可肩宽背厚,粗眉大眼,走路生风,见者只觉十分雄壮。

    他向刘弗陵行礼祝贺,朗声道:“都说大汉地大物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和天上星辰一样灿烂的珠宝映花了我的眼睛,精美的食物让我的舌头几乎不会说话,还有像雪山仙女一样美丽的姑娘让我脸红又心跳……”许平君轻笑:“这个王子话语虽有些粗俗,可很逗,说话像唱歌一样。”

    云歌也笑:“马背上的人,歌声就是他们的话语。姐姐哦!他们的话儿虽没有汉人雅致,可他们的情意和你们一样。”云歌受克尔嗒嗒影响,说话也好似唱歌。许平君知道云歌来自西域,对胡人、番邦的看法与他们不太一样,所以委婉一笑,未再说话。

    众人听到克尔嗒嗒的话,都露了既鄙夷又自傲的笑。鄙夷克尔嗒嗒的粗俗,自傲克尔嗒嗒话语中赞美的一切。刘弗陵却是不动声色,淡淡地等着克尔嗒嗒的转折词出现。

    克尔嗒嗒笑扫了眼大殿下方所坐的汉朝百官,那些宽袍大袖下的瘦弱身子。

    “……可是,广阔的蓝天有雄鹰翱翔,无垠的草原有健马奔跑,汉人兄弟,你们的雄鹰和健马呢?”克尔嗒嗒说着一扬手,四个如铁塔一般的草原大汉捧着礼物走向刘弗陵,每踏一步,都震得桌子轻颤。于安一边闪身想要护住刘弗陵,一边想出声呵斥他们退下。

    游牧民族民风彪悍,重英雄和勇士,即使部落的首领——单于、可汗、酋长都要是英雄,才能服众。克尔嗒嗒看到汉朝的皇帝竟然要一个宦官保护,眼内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鄙夷。正想命四个侍卫退下,却不料刘弗陵盯了眼于安,锋芒扫过,于安立即沉默地退后。四个铁塔般的武士向着刘弗陵步步进逼,刘弗陵却状若不见,只看着克尔嗒嗒,淡然而笑。

    直到紧贴到桌前,四个武士才站定。

    刘弗陵神态平静,笑看着他面前的勇士,不急不缓地说:“天上雄鹰的利爪不见毒蛇不会显露,草原健马的铁蹄不见恶狼不会扬起。草原上的兄弟,你可会把收翅的雄鹰当作大雁?把卧息的健马认作小鹿?”刘弗陵用草原短调回答克尔嗒嗒的问题,对他是极大的尊重,可言语中传达的却是大汉的威慑。

    刘弗陵的恩威并用,让克尔嗒嗒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能用草原短调迅速回答并质问他,可见这个皇帝对草原上的风土人情十分了解。不论其他,只这一点,就让他再不敢轻慢这个看着文质彬彬的汉朝皇帝。克尔嗒嗒呆了一瞬,命四个侍卫站到一边。他向刘弗陵行礼,“天朝的皇帝,我们的勇士远道而来,不是为了珠宝,不是为了美酒,更不是为了美人,就如雄鹰只会与雄鹰共翔,健马只会与健马驰骋,勇士也只想与勇士结交。我们寻觅着值得我们献上弯刀的兄弟,可是为何我只看到嚼舌的大雁?吃奶的小鹿?”结党拉派、暗呈心机,比口舌之利、比滔滔雄辩的文官儒生们霎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而以霍禹、霍云为首,受着父荫庇护的年轻武官们则差点就掀案而起。

    刘弗陵面上淡淡,心里不无黯然。

    想当年大汉朝堂,文有司马迁、司马相如、东方朔、主父偃……

    武有卫青、霍去病、李广、赵破奴……

    文星、将星满堂闪耀,随便一个人站出来,都让四夷无话可说。

    而现在……

    嚼舌的大雁?吃奶的小鹿?

    人说最了解你弱点的就是你的敌人,何其正确!

    刘弗陵目光缓缓扫过他的文武大臣:

    大司马大将军霍光面无表情地端坐于席上。

    今日宴席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明日都会传遍长安城的大街小巷,继而传遍全天下。霍光似乎只想看刘弗陵能否在全天下人面前应下这场挑衅。似乎等着刘弗陵出了错,他才会微笑着登场,在收拾克尔嗒嗒同时,也让全天下都知道霍光之贤。“木头丞相”田千秋一贯是霍光不说,他不说,霍光不动,他不动。垂目敛气,好像已经入定。

    官居一品的中郎将:霍禹、霍云。

    ……

    刘弗陵微笑着把目光投向了坐在最末席的刘病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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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病已心里有一丝踌躇。

    但看到下巴微扬,面带讥笑,傲慢地俯视着汉家朝堂的克尔嗒嗒,他最后一点踌躇尽去,这个场合不是过分计较个人利弊的时候。他对着刘弗陵的目光微一颔首,长身而起,一边向前行去,一边吟唱道: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

    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傚。

    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

    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乐且湛。

    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刘病已边行边唱,衣袖飘然,步履从容。

    空旷的前殿,坐着木然的上百个官员,个个都冷漠地看着他,霍禹、霍山这些人甚至唇边抿着一丝嘲讽。他的歌声在宽广的殿堂中,只激起了微微的回音,显得势单力薄。

    可他气态刚健,歌声雄厚,飒飒英姿如仙鹤立鸡群,轩昂气宇中有一种独力补天的慷然,令人赞赏之余,更对他生了一重敬意。《诗经》中的《鹿鸣》是中原贵族款待朋友的庆歌。

    宴席上的乐人中,有一两个极聪明的已经意识到刘病已是想用汉人庄重宽厚的歌谣回敬羌人挑衅的歌声。憋了一肚子气的乐人看着羌族王子的傲慢,看着刘病已的慷然,几个有荆轲之勇的人开始随着刘病已的歌声奏乐。刚开始只零零散散两三个人,很快,所有的乐人都明白了刘病已的用意,同仇敌忾中,纷纷未有命令,就擅自开始为刘病已伴奏,并且边奏边唱。歌者也开始随着鼓瑟之音合唱。

    舞者也开始随着鼓瑟之音合唱。

    一个

    两个

    三个

    ……

    所有的乐者

    所有的歌者

    所有的舞者

    忘记了他们只是这个宴席上的一道风景,一个玩物,忘记了保家卫国是将军们的责任,忘记了未有命令私自唱歌的惩罚,他们第一次不分各人所司职务地一起唱歌。《鹿鸣》位列《小雅》篇首,可见其曲之妙,其势之大。

    曲调欢快下充满庄重,温和中充满威严。

    但更令人悚然动容的是这些唱歌的人。

    他们不会文词,不能写檄文给敌国;不会武艺,不能上阵杀敌。

    可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捍卫着大汉的威严,不许他人践踏。

    他们的身躯虽然卑贱,可他们护国的心却是比所有尸位素餐的达官贵人都要高贵。

    他们为民族的尊严歌唱,他们在表达着捍卫家园的决心。

    到后来,刘病已只是面带微笑,负手静站在克尔嗒嗒面前。

    大殿内回荡的是盛大雄宏的《鹿鸣》之歌。

    上百个乐者、歌者、舞者,在大殿的各个角落,肃容高歌。他们的歌声在殿堂内轰鸣,让所有人都心神震肃。刘病已虽只一人站在克尔嗒嗒面前,可他身后站立着成千上万的大汉百姓。

    一曲完毕。

    克尔嗒嗒傲慢的笑容全失,眼内充满震撼。

    有这样百姓的民族是他们可以轻动的吗?

    就连柔弱卑贱的舞女都会坦然盯着他的眼睛,大声高歌,微笑下是凛然不可犯!

    刘病已向克尔嗒嗒拱手为揖:“我朝乃礼乐之邦,我们用美酒款待客人疲累的身,用歌声愉悦他们思乡的心,我们的弓箭刀戈只会出示给敌人。如果远道而来的客人想用自己的方式来印证我们的友谊,我们也必定奉陪。”克尔嗒嗒迟疑,却又不甘心。

    来之前。

    他在所有羌族部落酋领面前,拍着胸脯保证过定会让长安人永远记住羌人的英勇。此行所带的四个人是从羌族战士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勇士,根据父王的命令,是想用此举让羌族各个酋领坚定信心,完成统一,共议大举。刘病已见状,知道虽已夺了克尔嗒嗒的势,却还没让他心死。

    “王子殿下,在下位列汉朝百官之末,若王子的勇士愿意与我比试一场,在下不胜荣幸。”

    克尔嗒嗒身后的勇士哲赤儿早已跃跃欲试,听闻刘病已主动挑战,再难按耐,忙对克尔嗒嗒说:“王子,我愿意出战。”克尔嗒嗒看向刘弗陵,刘弗陵道:“以武会友,点到为止。”

    于安忙命人清理场地,又暗中嘱咐把最好的太医都叫来。

    许平君自刘病已走出宴席,就一直大气都不敢喘。

    此时听闻刘病已要直接和对方的勇士搏斗,心里滋味十分复杂。

    作为大汉子民,对羌族王子咄咄逼人的挑衅和羞辱,她的愤慨不比任何人少,所以当她看到她的夫婿从殿下,缓步高歌而出,一身浩然正气,慨然面对夷族王子,她的内心全是骄傲和激动。那个人是她的夫婿!

    许平君此生得夫如此,还有何憾?

    可另外一面,正因为那个人是她的夫婿,所以她除了激动和骄傲,还有担心和害怕。

    云歌握住许平君的手,“别怕!大哥曾是长安城内游侠之首,武艺绝对不一般,否则那些游侠如何会服大哥?”克尔嗒嗒笑对刘弗陵说:“尊贵的天朝皇帝,既然要比试,不如以三场定输赢,将来传唱到民间,也是我们两邦友好的见证。”刘弗陵微微而笑,胸中乾坤早定,“就依王子所请。谏议大夫孟珏上殿接旨。朕命你代表我朝与羌族勇士切磋技艺。”宴席上一片默然,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派一个文官迎战?

    如果是霍光的命令,还好理解。

    可是皇上?就算孟珏得罪了皇上,皇上想借刀杀人,也不用在这个节骨眼吧?

    孟珏却是一点没有惊讶,他都已经知道当日长安城外的莫名厮杀中,碰到的人是于安、七喜他们,那么皇帝知道他会武功,也没什么好奇怪。他微笑着起身、上前,磕头、接旨。

    第三个人选?

    刘弗陵淡然地看向霍光,霍光知道这场和刘弗陵的暗中较量,自己又棋差了一着。

    当年,戾太子选出保护刘病已的侍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刘病已身处生死边缘,为了活命,武功自然要尽心学。后来他又混迹于江湖游侠中,所学更是庞杂,“大哥”之名绝非浪得,所以霍光和刘弗陵都知道刘病已稳赢。霍光虽对孟珏的武功不甚清楚,可刘弗陵绝不会拿大汉国威开玩笑,所以刘弗陵对孟珏自然有必胜的信心,而他对刘弗陵的识人眼光绝不会怀疑。刘弗陵的剑走偏锋,不但将劣势尽化,而且凭借今日之功,刘弗陵将来想任命刘病已、孟珏官职,他很难再出言反驳。到了此际,霍光再不敢犹豫,正想为霍家子弟请战。

    克尔嗒嗒身边一直未出言的羌族公主,突然弯身向刘弗陵行礼,“尊贵的皇帝,阿丽雅请求能比试第三场。”克尔嗒嗒心中已有安排,不料被妹子抢了先,本有些不快,但转念一想,这个妹子一手鞭子使得极好,二则她是个女子,只知道草原女儿刚健不比男儿差,却未听闻过中原女子善武,汉人若派个男子出来,即使赢了也是颜面无光,且看汉人如何应对。刘弗陵早已智珠在握,并不计较第三场输赢。

    如果对方是男子,任由霍光决定霍家任何一人出战,霍家的几个子弟,虽然狂傲,但武功的确不弱。若能赢自然很好,不能赢也很好!

    可竟然是个女子。只觉的确有些难办。

    想到于安亲自教导的几个宫女应该还可一用,可今日只有抹茶在前殿,再说若让百官知道宫女会武,后患无穷。也许只能让阿丽雅在女眷中任挑对手,权当是一次闺阁笑闹,供人茶后品谈。还未想定,忽地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

    “皇上,奴婢愿意和公主比试。”

    云歌在下面看到刘弗陵踌躇不能决,遂决定自己应下这场比试。

    许平君想拉没有拉住,云歌已经离席,到殿前跪下请命。~

    刘弗陵看着跪在地上的云歌,心内有为难,有温暖。这殿堂内,他终究不是孤零零一人坐于高处了。可云歌的武功?

    虽然不太清楚,但和云歌相处了这么久,知道她看菜谱、看诗赋、读野史,却从未见过她翻宫廷内的武功秘籍。以她的性格,若没有兴趣的东西,岂会逼迫自己去做?!正想寻个借口驳回,可看她眼内,流露的全是“答应我吧!答应我吧!我保证不会有事。”而克尔嗒嗒和四夷使者都如待扑的虎狼,冷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刘弗陵只得抬手让云歌起来,准了她的请求。刘弗陵瞟了眼下方立着的七喜,七喜忙借着去问云歌需要什么兵器的机会,向云歌一遍遍叮嘱,“皇上心中早有计较,打不过就认输,您可千万别伤到了自己。”云歌满脸笑嘻嘻,频频点头,“当然,当然。我可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七喜又问:“姑娘用什么兵器?”

    云歌挠挠头,一脸茫然,“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七喜感觉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擦着冷汗离去。

    云歌的出战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连精神消沉、一直漠然置身事外的霍成君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心绪复杂地看向了云歌。

    许平君就更不用提了,此时台上三人都是她心中至亲的人,她恨不得也能飞到台上,与他们并肩而战。可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心中又是求神又是祈天,希望一切平安,真的是“点到即止”。云歌全当孟珏不存在,只笑嘻嘻地和刘病已行了个礼,坐到刘病已身侧,开始东看西看、上看下看地打量阿丽雅,一副全然没把这当回事情,只是好玩的样子。刘病已和孟珏无语地看着云歌。云歌三脚猫的功夫竟然也敢来丢人现眼?!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他们肯定早拎着她脖子,把她从哪来的,扔回哪去了。

    第一场是刘病已对哲赤儿。

    刘病已上场前,孟珏笑和他低声说了几句话,刘病已微笑着点了点头,从容而去。

    哲赤儿嗡声嗡气地说:“我在马背上杀敌时,兵器是狼牙棒。马背下的功夫最擅长摔角和近身搏斗,没有武器。不过你可以用武器。”刘病已以坦诚回待对方的坦诚,拱手为礼,“我自幼所学很杂,一时倒说不上最擅长什么,愿意徒手与兄台切磋一番。”哲赤儿点了点头,发动了攻击。

    哲赤儿人虽长得粗豪,武功却粗中有细。

    下盘用了摔角的“定”和“闪”,双拳却用的是近身搏斗的“快”和“缠”,出拳连绵、迅速,一波接一波,缠得刘病已只能在他拳风中闪躲。哲赤儿果然如他所说,只会这两种功夫。

    因为只会这两种功夫,几十年下来,反倒练习得十分精纯,下盘的“稳”和双拳的“快”已经配合得天衣无缝。会武功的人自然能看出哲赤儿无意中已经贴合了汉人武功中的化繁为简、化巧为拙,可不懂武功的夫人、小姐们却看得十分无趣。刘病已却大不一样,只看他腾挪闪跃,招式时而简单,时而繁杂,时而疏缓,时而刚猛,看得夫人、小姐们眼花缭乱,只觉过瘾。云歌却十分不解,大哥的武功看着是美丽好看,可怎么觉得他根本没有尽力。大哥给人一种,他所学很杂,却没有一样精纯的感觉。但她知道刘病已绝非这样的人,他会涉猎很广,可绝不会每样都蜻蜓点水,他一定会拣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学到最精。转眼间已经一百多招,刘病已和哲赤儿都是毫发未损。

    刘病已本就对草原武功有一些了解,此时看了哲赤儿一百多招,心中计议已定。对哲赤儿说了声:“小心。”功夫突换,用和哲赤儿一模一样的招式和哲赤儿对攻。哲赤儿是心思专纯的人,五六岁学了摔角和搏斗,就心无旁骛的练习,也不管这世上还有没有其它高深功夫。几十年下来,不知不觉中,竟然将草原上人人都会的技艺练到了无人能敌的境界。若刘病已使用其它任何功夫,他都会如往常一样,不管对手如何花样百出,不管虚招实招,他自是见招打招。可刘病已突然用了他的功夫打他,哲赤儿脑内一下就懵了。想着他怎么也会我的功夫?他下面要打什么,我都知道呀!那我该如何打?可他不也知道我如何打吗?他肯定已经有了准备,那我究竟该怎么打……刘病已借着哲赤儿的失神,忽然脚下勾,上身扑,用了一个最古老的摔角姿势——过肩摔,把哲赤儿摔在了地上。大殿中的人突然看到两个人使一模一样的功夫对打,也是发懵,直到刘病已将哲赤儿摔倒,大家都还未反应过来。刘弗陵率先鼓掌赞好,众人这才意识到,刘病已赢了,忙大声喝彩。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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