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常州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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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经过了一夜的仔细商议,方兴和黄进义两人反复研究,确信没有什么漏洞之后,这才安心的准备休息。

    在临睡前,黄进义忍不住满是钦佩之意的说了一句:“大哥,你真是什么都懂啊,原以为你是位将军,可想不到对商贾之道也如此的精通,比我这个出身商贾之家的人强太多了啊。”

    黄进义确实是出于真心的佩服,这才在无意中这么一说,可是等听到他这句话后,方兴却忽然脸色凝滞起来。

    看到方兴明显心情不佳,黄进义还以为是自己这种明显有些探究意味的话引起了上司的反感,想到方兴曾再三强调过的不许潜龙司人员互相打听出身来历的规矩,黄进义有些尴尬的岔开话题,讪笑着睡下了。

    黄进义很快就睡着了,可是他睡前那无意中的一句话,却让方兴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深藏在心底的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

    从小就手把手教导他习武的父亲,出身商贾之家精于经营之道的母亲,与他青梅竹马的娘子和一双可爱的儿女。

    方兴是江南东路常州府人氏,父亲是常州府厢军里一位虞候,精通武技为人豪爽,在常州厢军里也算得上是一位极有头面的人物。而方兴的母亲则是常州一位豪商家的小姐,自幼时起就因为精于算筹之术,而经常帮家里打理商铺和生意往来之事。

    等到后来方兴母亲嫁与他父亲之后,除了生下了方兴和其他几个儿女之外,还借着娘家的陪嫁和方兴父亲的积蓄和人脉,在常州城内经营着一家粮铺和一家酒楼。也正是因为母亲的缘故,身为长子的方兴自懂事起,一有空就被母亲“抓壮丁”拉来打下手,时间长了,自然对于商贾之道了然于胸。

    有父亲在厢军中的权力和人脉,加上母亲善于经营精打细算的安排,数年下来,方兴一家在常州城内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望的富足之家了。方兴也如愿将青梅竹马的妻子迎娶进门,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方家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也都成家立业生活安稳。

    可是当蒙古人兵临常州之后,所有的这些平凡而又幸福的往事,现在却都已经成为了方兴脑海中的梦魇。大元朝丞相伯颜,在亲率大军围攻常州数日,折损近万兵将才攻下常州之后,为了泄愤和立威,将整个常州城内外所有的大宋军民百姓全部屠戮一空。

    在元军屠城时,方兴的父亲早已经随着常州厢军的大队消逝在了战场上,而方家的所有人和城中的百姓在面对着失去了所有人性之后,只知道疯狂杀戮屠城的元兵时,却连逃跑都成了一种奢望。

    仗着自幼习武练出来的一身功夫,方兴为了保护家人也曾夺了一把利刃连杀了数名元兵,可是在越来越多的元兵涌入城中的各条街巷时,方兴空有一身的力气和满腔的愤怒,却只能悲愤欲绝的看着那些野兽一般的元兵,用手中的刀枪将一个个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砍倒在血泊中。

    在家人蒙难,全城处处血火的情况下,方兴在十几名元军的追杀下,跑回家中推倒了油缸和酒坛,放了一把火,亲手将自己的家,和倒在血泊中的家人全部埋葬在了冲天大火之中。

    当元兵以为方兴已经葬身火海而退去时,方兴却跳进了自家院子里的水井中,侥幸逃得了性命。

    凭着报仇的信念支撑,在井底躲藏了三天后,方兴成了常州城内可能是唯一的幸存者。昔日的常州城已经不复存在了,除了满城的断壁残垣和被大火烧成黑色骨架的百姓,除了野狗之外,方兴在城内没有发现一个活的生命。

    自此之后,孤身一人的方兴投入大宋军中,从一名军中小卒做起,两三年间,凭着作战勇敢无畏和胆大心细的沉稳风格,得到了太傅张世杰的赏识,以军功一步步升迁到了军中大将。

    从一名普通的常州百姓,转而成为一位统领千军万马的将领,这份荣耀和威风却并不是方兴最想要的。

    每当在夜深人静时,回想起当年天天被父亲逼着习武,被母亲拉着跑前跑后没一点自由的“痛苦”生活,那些看似忙碌而又平凡的生活,总是板着脸一幅威严样子的父亲,精明而又贤惠的母亲,想起与妻子新婚后的甜蜜,想起一双儿女降生后的兴奋…….

    所有的亲人,所有的往事,在脑海里全部化成了常州被屠城后那幅人间地狱的惨境。

    当熟睡中的黄进义感觉自己的小腿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时,睁开眼睛就看到平日里总是一脸沉稳表情的方兴,正咬牙切齿面目扭曲的看着空无一物的墙壁,满身满脸都是因为激动而流出的汗水,犹如疯魔了一般。而方兴的右手,正无意识的狠狠抓住了黄进义的小腿,用力攥紧。

    “大哥,你怎么了?痛死我了。”一边说一边用力将自己的小腿从方兴的手掌中拉出来,黄进义惊惧不已的伸手摇了摇方兴的肩膀,总算把方兴从自己的梦魇中唤了回来。

    长出了几口气,平复了心情后,看到黄进义拉起裤腿,看着小腿上那青紫的指痕,方兴低沉而又疲惫的对黄进义说道:“不好意思了兄弟,想起了一些往事,心情太激动了。没弄伤你吧?”

    从方兴的情绪和表现上,黄进义已经大致上明白了怎么回事。虽然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可是肯定不会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好事。黄进义张了张嘴,想问却又不敢问,也只好安慰了方兴几句后,心情复杂的重新睡下了。

    乱世里,谁没有一些伤心往事呢?

    第二天的事情倒还顺利,提前做好了准备后,黄进义按着与方兴商议好的方案,郑重而又恭敬的将自己只要三成净利的想法告之阿沙文之后,不仅彻底敲定了这桩生意,而且也赢得了色目少年的极大好感。

    如今其实算得上是一穷二白的阿沙文,激动的对黄进义说道:“想不到黄兄如此仁厚,既然如此,小弟也不矫情什么,咱们先按这样子说,将来小弟也必不会让黄兄劳而无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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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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