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五章 南澳风云(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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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苏赫巴托最后的警醒虽然让他在昔日部将面前丢尽了颜面人心尽失,可是总算是醒悟的及时,在太子面前悔悟请罪之后,躲过了伯颜不动声色中给他布下的必死之局。

    第二天一早,匆匆收拾了自己的行装之后,领教到了大元左丞相伯颜高深莫测杀人于无形中的手段之后,带着满心的后怕和侥幸,苏赫巴托夹着尾巴悄悄离开了荆湖行省,前往西域高昌。

    而借着太子亲临之势,伯颜当日于中军帐内以雷霆手段,杖责左路军万户以上军将六人,千户三十七人,立威之后,众将慑服,牢牢将整个荆湖行省二十万大军纳入掌握之中。

    七月十五日,收到大元太子,燕王真金的敕令后,获封于荆湖北路鄂州的大元皇帝忽必烈第九子——镇南王脱欢赶到永州。

    太子真金当众代父宣读了诏令:

    镇南王脱欢暂掌荆湖行省,王相(蒙古官称,意为王府丞相)来阿八赤任荆湖北路宣慰使、奥都赤任荆湖南路宣慰使,乌马儿、樊楫、张玉等王府大将皆为掌军万户。

    赐脱欢螭纽金印,统领左路二十万大军,归于左丞相伯颜节制。

    悄然出现在永州处理完了荆湖南路诸事,大元太子真金低调的返回了大都,仿佛这次永州之行只是一次普通的巡察,顺带探望、支持了一下自己的老师。

    可是得了太子之势后,伯颜在整个南征大军中的威望却再次高涨起来。

    当伯颜自永州返回泉州时,初战受挫的右路都元帅阿剌罕,一改先前倨傲自恃的态度,带着征东行省左丞塔出,右丞亦力撒,和麾下上万户阿木干、兀伯都等所有亲信重将,和以江南东路宣慰使张弘范为首的一众汉将,以极隆重的礼节出城五里相迎。

    回到泉州城内伯颜南征行辕所在的蒲园后,勇冠三军向来行事蛮霸的阿剌罕,更是罕见的为南澳岛之败率先向伯颜请罪,并虚心向伯颜讨教了出征军略。

    从蒲园离开时,哪怕是面对着代伯颜送客的那位中年谋士,阿剌罕也极客气的拱手作别,“有劳曹先生了,请留步!”

    回到右路军在泉州的中军大营后,仗着武力和军功向来在军中蛮横惯了的几个蒙古万户终于忍不住发起牢骚来,阿木干率先愤愤不平的开口道:“都元帅何必如此自降身份向伯颜低头,如今连南征方略都要听从伯颜安排,到时候咱们辛辛苦苦攻入琼州,岂不是让那伯颜平白得了声名和功劳。”

    阿木干开口后,兀伯都又接口道:“南澳岛之战虽略有小挫,不过是一时大意轻敌罢了。元帅麾下还有大军近三十万,战船四千余艘,过两天不劳元帅大驾,末将自当率军血洗南澳岛,雪此前耻。”

    看到麾下亲信大将们纷纷出言为自己叫屈,阿剌罕自己不便开口解释什么,只好以目示意身边的塔出。

    “诸位将军不必委屈,元帅今日此举非是怕了那伯颜,实是不得不给当今太子一个交待啊。太子殿下虽不曾亲临泉州,可即然到永州给伯颜撑腰,这就已经表明了太子的态度。咱们身为臣子的,总得做出些姿态以示尊敬啊。”身为阿剌罕麾下头号智囊的塔出这一席话,总算是点醒了一众悍将。

    而征东行省右丞亦力撒也借机开口鼓舞士气,“诸位将军无须担忧来日的功劳,伯颜丞相虽说极得圣眷,可都元帅亦是我大元军中屈指可数的名将,军功赫赫简在帝心。况且都元帅乃塔剌海皇后(忽必烈第二皇后)亲弟,六王子爱牙赤亲舅,咱们的军功,纵是伯颜丞相也绝不敢轻动,大家安心听从元帅指挥,早日平灭宋人之后,自有元帅为大家请功、请赏。“

    在征东行省左右丞的提点鼓舞下,战意高昂的上万户兀伯都再次开口向阿剌罕请战:“元帅,末将愿为大军前驱,攻取南澳。“

    只是听了兀伯都的请战后,阿剌罕却轻轻摇了摇头,“方才在左相行辕中,本帅当面与伯颜议定,以江东宣慰使张弘范为前锋主将,兀伯都,你就先随本帅在中军押阵吧。“

    “元帅,咱们先前已经给足了左相面子,难不成还真要全盘按着左相的军略慢慢执行吗?战场上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哪能按着左相坐在后方的谋划一成不变。再说了,咱们蒙古勇士,还比不上那些汉将不成?“听到主帅不允,兀伯都不由的鼓噪起来。

    这一下终于让向来纵容属下的阿剌罕也动怒了,“哼!我的话你也不听了是吗?你兀伯都步战马战都难逢敌手,可我问你,你下过几次水,坐过几次船?你以为水师征战和陆战是一回事吗?前次出征,你举荐你的妻弟为前锋,结果如何?全军覆灭!“

    在阿剌罕的暴怒之下,帐内所有的蒙古大将们终于息了争功之意,这时左丞塔出缓缓开口劝解阿剌罕道:“元帅息怒,诸位将军一心请战,实也是出于对元帅的一片忠心。“

    等阿剌罕冷哼了一声收起震怒后,塔出这才又对众将劝诫道:“观诸位将军皆有轻视伯颜之意,老夫有一言相劝。左相虽出身低微,家世微薄,除了身上圣眷之外看似一无所恃。可你们想一想,能以小部千户之子,一跃而成百官之首,总领朝政。统领灭宋之战,破襄阳入临安,几乎尽收南人之地。去年和林诸王做乱,大汗为什么非要指定由伯颜北上平乱?执大汗所颁金书王册,册封燕王为太子者何人?太子登上储位至今已近十年,为何仍处处以师礼厚待伯颜?“

    细数完伯颜色一桩桩煌煌之功,将诸将身上那股骄纵之气完全打压下去之后,塔出这才又接着说道:“你们以为伯颜只是偶得大汗垂青的幸臣,比不得你们这些用真刀真枪和血汗打拼出来的功劳,可若无伯颜这等治事能臣理顺朝政,搜集粮草工匠以资军用,咱们蒙古大军征战之际只怕会损失惨重,甚至是无功而返。再则,伯颜身居高位岂会如你们所想般无所凭仗。方才在蒲园,元帅为何要对伯颜身边那个谋士如此客气?“

    被塔出这句话勾起了心中的好奇,一众军将们想起自家元帅平日里霸道的行事风格,不由的都开始追问起那个伯颜身边中年谋士的情形。

    在众将急切的追问中,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塔出这才微微一笑,将一个在大元高层半公开的秘密说了出来:“哼!你们可知道伯颜身边有两大谋士,号称相府双杰,乃是伯颜身边片刻不离的左膀右臂。一者为统领匠营和阴司差使的高丽人,毒蛇崔哲汉;而另一个,就是方才那个汉人,燕子曹玄。“

    “燕子曹玄,不过一个汉人谋士罢了,能有什么用?“

    “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汉人书生,塔出大人太高看他了吧。“

    在一众蒙古万户的怀疑声中,不等塔出对曹玄的情形做出解释,阿剌罕却忍不住站起身来,等中军帐内所有军将们安静下来之后,阿剌罕先是长叹一声,然后才接着将征东行省左丞塔出没说完的话接了过去。

    “伯颜所说没错,你们早年征战沙场难逢敌手,躺在功劳薄上,又安享了这些年我大元国势鼎盛之下的荣华富贵。如今再遇强敌,我蒙古军中的大将们确实过于骄纵轻敌了。虽说本帅并不喜欢伯颜的为人处事,可若论能力、声望,本帅也从不敢自居其上。可你们呢,一个个自诩为英雄盖世,在背地里轻贱当朝丞相,就是本帅都替你们感到羞耻。”

    在众将低头不语之际,阿剌罕又接着告诫道:“顺便告诉你们,燕子曹玄就是伯颜身边专司情报之人,在暗地里,他手中拥有一张由成千上万个秘探组成的庞大的情报网。而且你们记住,曹玄手下的那些燕子们,最喜欢的就是在文武将相富贵之家里筑巢安家,随时侦缉百官动向,你们府上只怕就不知潜藏着几只相府派出来的燕子。所以,今后别在给我乱说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话了,收起你们的闲心,把你们的精力都给我重新放在领军征战上。”

    敲打了军中诸将,命他们回去操练水师,协助江东宣慰使张弘范做好尽快再次南征的准备,当中军帐内只留下阿剌罕最亲信的智囊塔出时,阿剌罕这才露出满脸的疲惫之意,颓然坐回到帅椅内,对自己的心腹谋主吩咐道:“给姐姐修书一封,告诉她,让她近来在宫内安分一些,让六王子在阔连海先慢慢积蓄实力,再忍耐些时日吧。”

    按着阿剌罕的吩咐,塔出一边伏案修书,一边喟然长叹道:“是啊,如今燕王太子之位稳固,上有大汗宠爱,下有伯颜这等权臣为助,六王子此时若是请旨移镇中原,只怕反而更无机会啊!”

    安排好了军务和私密的家事,闭目仰靠在坐椅上,阿剌罕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同样是大汗的亲生儿子,母亲同样身居皇后尊位,军功武略远比性子宽仁的燕王强上数倍的六王子爱牙赤既然生出了对大位的觊觎之心,又岂是那么容易打消这份野望的。

    更何况,六王子在军中还有阿剌罕这样一位手握重兵、闻名朝野的当世猛将为奥援。身为塔剌海皇后的亲弟,六王子爱牙赤的亲舅舅,无论是从割不断的亲情,还是君臣之属上来说,阿剌罕根本没有选择。

    既然如此,那就争取让自己手中的军权和声望再高一些吧,当爱牙赤真正有机会去争一争那个位置的时候,自己才能给他提供更大的支持。

    薛禅汗今年虽然已经六十四岁了,可是多年马上征战造就的强健体魄却并没有明显的衰老迹象,只要大汗仍然在位,燕王就只是太子而已,爱牙赤未尝没有机会问鼎大宝。

    在心里默默的思量了良久,出于武人好斗而又不服输的天性,阿剌罕重新振奋精神,对麾下诸将发出了一连串紧锣密鼓的军令。

    大元至元十六年七月十八日,右路军新任前锋主将,江南东路宣慰使张弘范,统率战将千员,军卒十万,从泉州出发,乘坐大小战船二千艘沿海路南下,兵锋直指南澳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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