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风中的火焰(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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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我摆手道:“不知道,可我不是研究历史的,私下随口一说,也没要广而告之,还能对我上纲上线?而且人家伏尔泰300年前就说了:‘我不同意你说的每句话,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咱这文明古国,就算一个个的还都认准中世纪的老一套,不能私下聊天,也必须‘伟大光荣正确’吧?”路浩也摆手道:“嘿,你以为,我反正就觉得不是主旋律的意见想都甭想,再说了,中国也没人有人家西方的那思想,上面不都给批判了吗。”

    涂正熙道:“这路哥就太绝对了啊,不说现在中国的大学里有想法的教授多了,就是几百年前也有啊,你像黄宗羲,就反清复明…啊不是,反帝王专制来着,那思想,倍儿超前。”

    “哟,你还知道这哪,够博学的。”樊静文说着,似乎无意识地撇了一眼刘强飞。对方呷了一口酒之余,却有能力极敏感地捕捉到其中不同寻常的意味,或许都忘了筷子还夹着米饭,将其放到碗上拍了下桌子道:“那人我知道,特能那…韩国还说他是韩国人来着呢,太没羞没臊了——对了,霍姐,齐大书记说什么了,让梅总都强调,我还真不知道呢?”

    事关公司严格要求,众人的注意力果然从无关紧要的黄宗羲,回到被梅耀庭罕见重复的齐大书记的光辉语录上。霍庆芳刚刚提起精神地张开嘴,涂正熙忽然插一句道:“可梅总说话你们听得懂?”

    “别打岔儿啊!”樊静文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啊,你们老总讲话还特深奥不好懂?”

    “啧!”袁昊纤狠狠地撇了眼没眼力见打岔的男友。

    霍庆芳却略带难为情的笑容道:“啊,原来你们还都没注意到是怎么的?又不是秘密消息。那要不就没什么,别是我小题大做似的?都去年底了吧,齐蜚说起公司联欢大家准备节目的事儿,他先说不赞成圣诞联欢的说法,说西方的节日绝不提倡。然后说公司出了几篇问题报道的事情,都是因为思想有误区,感觉大家的认识水平,还没有学习了《马克思主义社会发展史》的高中生准确。”

    “噢~就这啊。”涂正熙恍然大悟地长出一声,“怪不得公司年会改春节前了,宣传栏那儿还有个社会发展示意图。我还奇怪呢,那破玩意儿贴上要干嘛。”

    刘强飞道:“年会倒一直是春节前啊,只是圣诞节也有个活动,很简单的。霍姐这么一说,我想起来,花领导是有次开会好像提了一句齐蜚说了什么,也没太当真听,就是发现圣诞节当天的活动突然没了,原来因为这个。”

    “好像如今大学确实是都不许搞圣诞联欢了,国内新闻部去年还有这方面报道来着,但没发多久,就给审核的给删掉了,理由还是传闻不实的信息,不能发布了误导读者。”

    路浩目光已不大聚焦地看着袁昊纤道:“还能有这种事情,你现在才说,都没跟我讲过。”袁昊纤豪放地一口饮尽小半杯啤酒,笑道:“干嘛要跟你说,工作的事情,上班时间就够烦的了,下班了还要勾起来,我有病啊,再说,这都是他们时政新闻部门的工作,我们部门只管娱乐方面。”

    “连圣诞节玩一下都不能的话,干脆退回到闭关锁国的清朝时候得了,连那时候有的广州开港都给关了。”

    涂正熙这句牢骚,或许成了我对本次聚餐的一个最清晰深刻的记忆。回家后赶紧应付性地翻译了“专家”文章,第二天到了公司才提交上去。好在直到下班,花缙刚没有提出任何意见,也没有安排新的任务。这样毫无负担迎来的五一节假期,当然是最值得期盼。

    不过,说是期盼,在这种出门就是到处堵车的时节,也不过是在家消磨平淡舒缓的时光。然而仅仅是小学生的儿子,可完全没有我的这份轻松。排得满满的休息日补课以及兴趣课,让启旻和秉嫣直到假期的最后1天,也就是5月1日才能略略得空。却又因为约了同学,两人还是一个上午都跑去了外面。

    午饭后等启旻惬然睡下,妻子似乎才意识到我的存在——“你要求看的那本《人类的故事》好是好,可对启旻也没什么意义。你知道要是想进好中学,人大附就不说了,101、哪怕是北航、交大附,如今都要求多高了吗?你就是太不切实际,而且他们老师,让他们过节看写英雄方面的书呢,不是古代和外国的英雄啊。我估计,以后考试的作文,肯定要有这方面的内容。真的,你别我这么说,就嗤之以鼻的,回头咱们启旻一个中国这几十年的英雄人物都不知道,肯定得不了高分,那就太亏了,按要求记住几个就得了的事儿。反正,主旋律教育上,将来小孩子越来越躲不开的。其实,咱们还不是一样这么过了的。”

    我哑然失笑,道:“我还说人家伊朗退步得远不如他们国家上世纪70年代以前呢,真是灯下黑了。我越来越觉得,启旻他们这么大孩子的老师,应该大都是90后了吧,别看这些年开放,比咱们这一代,没想到还被一个思想教育束缚得厉害,而且吧,到了这样的程度,还特别难讲明白,和他们。有的吧,倍儿自以为是,真像孔圣人说的了,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

    妻子不以为然道:“得了,幸亏你不管孩子,要不时不常地去启旻学校,再和人家小老师掰扯你那些不合时宜的观点,还了得,人家教育口,怕是比你这还严呢。再说,谁都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小老百姓,不在这上面较真儿。而且,你少在公司瞎说什么啊,毕竟是那么个本来就搞宣传的地方。什么洛克、卢梭、还有…噢,孟德斯鸠之类的,自己看看、家里随便聊一聊的也就得了,那些到底是人家西方的文化,肯定永远融入不了中国社会的。”

    我默然点点头,由不得感慨原来妻子对现实看得比我深刻,而由此浮想出自己说那些话的场景,难免有了夸夸其谈的轻浮感觉。我又发觉,必须承认确实有些偏激和武断地评判了自己周边认识的年轻人。因为那样的想法,只是前日聚餐后,和同路乘了一段地铁的樊静文聊天所致。

    如果只看樊静文目光灵活明亮的双眸,或者薄薄红艳的嘴唇,以及她和袁昊纤聊起天来不知疲倦的表现,一定会认为她健谈、热情、外向。实际上,与她在公司总是静静地专注于电脑屏幕一样,很少能够在闲谈中,听闻到她参与进来的声音;也很少在同事们三三两两的一起行动里,发现她的身影。虽然不会像我出于习惯,在午餐时听些广播之类的节目,而不与大家同桌,她却总是“独坐喧嚣,身心世外”般,一副旁观的姿态,淡然、漠然、寂然。

    “人喝了酒,真是状态变化大啊。”聚餐后等亦庄线地铁到站的光景,我率先打破沉闷道。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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