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很久前曾经做过的一道语文练习题，题目是什么我都忘了，是关于《红楼梦》里的一段，下面有四个选项，其中有一项答案是：“这段文字说明宝玉和黛玉性格不合，从根本上造成了宝黛恋爱的悲剧。”
当时林梓第一个就将它排除了，还觉得这是什么选项啊，简直是可笑。
宝黛怎么可能性格不和？他们心心相印，他们的爱情悲剧应该是万恶的封建体制导致的——谁知道标准答案竟然真是这个性格不合，让林梓震惊又意外。
可是唯一能让林妹妹吐血焚稿的，只有宝玉。
他太懂得她，他又太不懂她。
她勉强装出镇定的样子：“你和许安笑谈工作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这不是生气是什么？”他反倒咄咄逼人，“你为什么对我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林梓远远看着他，他眉峰微蹙，显然是生气于自己的无理取闹，在他心里自己就是无理取闹。
他明明知道自己很忌惮他和许安笑的关系，因为自己惶恐，自己害怕——太多的人将他们视作金童玉女的一对儿，甚至有时林梓都觉得他们站在那边，俊男靓女的很是相配，而林梓觉得自己是无意间攀上王子的灰姑娘，时时担忧王子会看上真正的公主。
林梓忽然有点心灰意冷了：“随便你和谁办报，和谁交往，反正都跟我没关系。”
他似乎被林梓这句话噎了一下，过了没几秒，他就冷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这种阴阳怪气的样子林梓最受不了，林梓被他噎得口不择言，林梓说：“我想什么也跟你没关系。”
他满不在乎地说：“既然这样不如分手吧。”
林梓的心里似乎被针刺得一跳，仿佛没有听清楚他说了句什么，以前他们也闹过几次别扭，可是林梓从来没有想过——她没有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抿紧了嘴唇也咬紧了牙齿，防止它们发出颤抖的声音，脸上却若无其事。
她一度以为有了他就有了全世界，可是现在全世界都将她摒弃了。
自尊和本能一瞬间就回来了，她听到她自己的声音清楚而尖锐：“那就分手吧。”
他转身就走了，毫不留恋地大步走远，她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冷到全身发抖。
很多次林梓做梦梦到这个黄昏，梦到他的这个转身，她在梦里一次次哭醒，可就没有勇气追上去拉住他，告诉他自己不要和他分手。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这世上注定有一个人，虽然他属于你的时光很短很少，但你如果想忘记他，需要用尽一生。
……
林梓独自从地铁站回到学校，没有打车，也没有坐公交，走得她很累很累。
自从离开那个地方之后，林梓的胸口一直像是被针扎般一样，她的脑子里和心里都是易臻，原本以为，过去的两个月让她自己可以彻底遗忘他，可是现在她真的很想他。
她好久没有这样想过他了。
因为每次一想到他，她就会厌恶自己，可是她越是厌恶自己，就越是想念他。
每次她都刻意避开这个名字，她把他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太多的东西把自己对他的思念掩埋了起来，她可以正大光明想念他的时间很少很少，从来没像今天晚上这样奢侈。
等林梓走回学校，食堂早就关门了，她拖着已经冻得发麻的两只脚，又去了西门外的小店，随便要了一碗刀削面。
面还没上来，拿着一次性筷子，无意摩挲着上面的毛刺。
林梓冥思苦想，猜测易臻到底会到哪里去。他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会不会独自躲到没有人的地方……
林梓虽然没有失去过至亲，但她也知道那是一种如何令人发狂的痛苦。
没有人可以劝慰，因为根本没有人和你有相同的经历。
老板把热气腾腾的刀削面端上来了，林梓忽然想到了——不管是不是，她都要去看看。
林梓连面都没吃，搁下钱就走了。
林梓知道她在给自己找借口，当她搭着城际快线，前往邻近的Z市，她看着车窗外铁路沿线的灯光一闪而过，只觉得胃里空空的，脑子里也一片空空的。
其实她只是给自己一个借口吧，因为他离开了自己这么久，不论他是不是会在那里，那么自己去看看也好。
下了火车已经是清晨，她打了个的士，告诉司机地址。
城市仿佛刚刚从睡眼惺忪中醒来，街头车流并不多，路灯还没有熄灭，在拂晓的晨雾中寂寞地亮着。
她想起来易臻和自己第一次提起过Z市，那是他父母亲相知相识相爱的地方，是他曾经想要带自己去，却一直没有能去的地方。
那里有一套老房子，里面全部都是他们的回忆，最美好的回忆。
出租车跟着地址，停在了巷口，司机打开找给她零钱。
早晨的风很冷，她沿着巷子往里走，这里都是有些年头的家属区，两侧全是很高的灰色水泥墙。
林梓向来不认路，跟着地址往里头找去，差点迷路，最后才找着小区的院门。
门卫室里还亮着灯，可是没看到有人，大铁门关着，可是小铁门开着。
有晨归的人在吃力地搬动电瓶车，车子的脚踏磕在门槛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林梓跟在那人后面走进去，门卫也没出来盘问自己。
林梓没有觉得庆幸，因为她一直在发抖，连步子都迈得不利索，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害怕。
老式的楼房一幢一幢，像是沉默的兽，蹲伏在清晨朦胧的光线里。
林梓在中间穿梭来去，可是所有的楼房几乎一模一样，她仰起头来，只能看到隆冬清晨灰蒙蒙的天空。
她腿脚发软，终于就势坐在了花坛上。
花坛贴着瓷砖，冰冷沁骨。这么远看过去，所有的房子都是似曾相识，有几间窗口亮着灯，有清晨锻炼身体的老人在寒风中慢跑……
她坐在花坛上，筋疲力尽，她知道她肯定是找不到了。
林梓全身的骨骼都渗透了凉意，两只脚冻得发麻，腿也开始抽筋，但她不想动弹。
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冻死之前，其实是最幸福的，如果她可以冻死在这里，也应该是幸福的。
隔了这段时间，她把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埋葬，她以为自己已经把自己放逐，可是却像个疯子似的跑到这里来。
对面的墙角是灰白色，粗糙的水泥被抹平了，有人在上面用粉笔写着字：“裴有有爱周小小”。
笔迹歪歪扭扭，或者只是不懂事的小学生。小时候常常有无聊的孩子做这样的事情，拿着粉笔在不起眼的墙角里涂鸦。
恶作剧般写上谁谁爱谁谁，那时候根本不懂得爱是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字很神秘，一旦被谁写在墙上要生气好几天。
直到懂得，才知道原来这个字如此令人绝望。
林梓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天气太冷，冷到她的脑子都快要被冻住了。
她拿手机的时候，似乎都能听见自己被冻僵的关节在嘎嘎作响。
林梓打了个电话给时木，她的声音还带着朦胧的睡意，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是早晨七点钟。
林梓连舌头都冻僵了，口齿不清地告诉她：“我猜到萧山可能在哪儿了。”
她似乎一下子就清醒了，急切地追问林梓。
“她的父母在Z市有套老房子，地址你记一下。”
林梓把地址什么的都告诉了她，她向自己谢了又谢，或者只有真的爱一个人，才会这样在意他的安危，这样在意他的快乐。
林梓用尽最后的力气挂断电话，然后把头垂进双膝。
她根本没有勇气面对过去，等自己鼓起勇气的时候，她却没有办法再找到易臻。
一直到上了返程的火车，车上的暖气才让她回过神来。
林梓很饿，走去餐车点了一碗面，大师傅一会儿就做好了。
面盛在偌大一只碗里，汤倒是不少，只是有一股调料的味道。
餐车上铺着白色勾花的桌布，火车走得极稳，面汤微微地荡漾着，林梓慢慢地摩挲着一次性筷子上的毛刺，想起了两个人一起做面吃的情景。
虽然面上没有任何的码，只有光秃秃的一碗面和一碗辣椒酱，可是两人吃的特别香，特别开心。
她还记得，易臻被辣得鼻尖都红红的，满额头都是晶莹剔透的细汗。
他悄悄地告诉自己：“我小时候都不会用筷子吃面。”
林梓忍不住笑：“那你是怎么吃的？用手吗？”
他说：“当然是用叉子啊。”
她还记得他那个时候笑的样子，亮晶晶的眼眸里全是自己的影子。
林梓从Z市回到学校后，就感冒了，一脸发了好几天的烧，连期末的头两场考试都是稀里糊涂在高烧里过去。
好几次，月月都在劝自己去医院打点滴，但是林梓非说自己要先复习。
所以，只是拿几包感冒灵和胶囊敷衍了事。
月月在一旁看着，是又着急又心揪。
后来，林梓收到了时木的短信，告诉自己，易臻已经回来了，他也去跑通告了，叫自己别担心，还说下次有机会大家一起聚聚。
彬彬有礼，滴水不漏。
她并没有提到是不是在Z市找到的易臻，林梓也没有问。
林梓想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管是对她而言，还是对自己而言。
红楼梦，红楼里终归只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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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林梓第一个就将它排除了，还觉得这是什么选项啊，简直是可笑。
宝黛怎么可能性格不和？他们心心相印，他们的爱情悲剧应该是万恶的封建体制导致的——谁知道标准答案竟然真是这个性格不合，让林梓震惊又意外。
可是唯一能让林妹妹吐血焚稿的，只有宝玉。
他太懂得她，他又太不懂她。
她勉强装出镇定的样子：“你和许安笑谈工作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这不是生气是什么？”他反倒咄咄逼人，“你为什么对我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林梓远远看着他，他眉峰微蹙，显然是生气于自己的无理取闹，在他心里自己就是无理取闹。
他明明知道自己很忌惮他和许安笑的关系，因为自己惶恐，自己害怕——太多的人将他们视作金童玉女的一对儿，甚至有时林梓都觉得他们站在那边，俊男靓女的很是相配，而林梓觉得自己是无意间攀上王子的灰姑娘，时时担忧王子会看上真正的公主。
林梓忽然有点心灰意冷了：“随便你和谁办报，和谁交往，反正都跟我没关系。”
他似乎被林梓这句话噎了一下，过了没几秒，他就冷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这种阴阳怪气的样子林梓最受不了，林梓被他噎得口不择言，林梓说：“我想什么也跟你没关系。”
他满不在乎地说：“既然这样不如分手吧。”
林梓的心里似乎被针刺得一跳，仿佛没有听清楚他说了句什么，以前他们也闹过几次别扭，可是林梓从来没有想过——她没有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抿紧了嘴唇也咬紧了牙齿，防止它们发出颤抖的声音，脸上却若无其事。
她一度以为有了他就有了全世界，可是现在全世界都将她摒弃了。
自尊和本能一瞬间就回来了，她听到她自己的声音清楚而尖锐：“那就分手吧。”
他转身就走了，毫不留恋地大步走远，她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冷到全身发抖。
很多次林梓做梦梦到这个黄昏，梦到他的这个转身，她在梦里一次次哭醒，可就没有勇气追上去拉住他，告诉他自己不要和他分手。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这世上注定有一个人，虽然他属于你的时光很短很少，但你如果想忘记他，需要用尽一生。
……
林梓独自从地铁站回到学校，没有打车，也没有坐公交，走得她很累很累。
自从离开那个地方之后，林梓的胸口一直像是被针扎般一样，她的脑子里和心里都是易臻，原本以为，过去的两个月让她自己可以彻底遗忘他，可是现在她真的很想他。
她好久没有这样想过他了。
因为每次一想到他，她就会厌恶自己，可是她越是厌恶自己，就越是想念他。
每次她都刻意避开这个名字，她把他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太多的东西把自己对他的思念掩埋了起来，她可以正大光明想念他的时间很少很少，从来没像今天晚上这样奢侈。
等林梓走回学校，食堂早就关门了，她拖着已经冻得发麻的两只脚，又去了西门外的小店，随便要了一碗刀削面。
面还没上来，拿着一次性筷子，无意摩挲着上面的毛刺。
林梓冥思苦想，猜测易臻到底会到哪里去。他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会不会独自躲到没有人的地方……
林梓虽然没有失去过至亲，但她也知道那是一种如何令人发狂的痛苦。
没有人可以劝慰，因为根本没有人和你有相同的经历。
老板把热气腾腾的刀削面端上来了，林梓忽然想到了——不管是不是，她都要去看看。
林梓连面都没吃，搁下钱就走了。
林梓知道她在给自己找借口，当她搭着城际快线，前往邻近的Z市，她看着车窗外铁路沿线的灯光一闪而过，只觉得胃里空空的，脑子里也一片空空的。
其实她只是给自己一个借口吧，因为他离开了自己这么久，不论他是不是会在那里，那么自己去看看也好。
下了火车已经是清晨，她打了个的士，告诉司机地址。
城市仿佛刚刚从睡眼惺忪中醒来，街头车流并不多，路灯还没有熄灭，在拂晓的晨雾中寂寞地亮着。
她想起来易臻和自己第一次提起过Z市，那是他父母亲相知相识相爱的地方，是他曾经想要带自己去，却一直没有能去的地方。
那里有一套老房子，里面全部都是他们的回忆，最美好的回忆。
出租车跟着地址，停在了巷口，司机打开找给她零钱。
早晨的风很冷，她沿着巷子往里走，这里都是有些年头的家属区，两侧全是很高的灰色水泥墙。
林梓向来不认路，跟着地址往里头找去，差点迷路，最后才找着小区的院门。
门卫室里还亮着灯，可是没看到有人，大铁门关着，可是小铁门开着。
有晨归的人在吃力地搬动电瓶车，车子的脚踏磕在门槛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林梓跟在那人后面走进去，门卫也没出来盘问自己。
林梓没有觉得庆幸，因为她一直在发抖，连步子都迈得不利索，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害怕。
老式的楼房一幢一幢，像是沉默的兽，蹲伏在清晨朦胧的光线里。
林梓在中间穿梭来去，可是所有的楼房几乎一模一样，她仰起头来，只能看到隆冬清晨灰蒙蒙的天空。
她腿脚发软，终于就势坐在了花坛上。
花坛贴着瓷砖，冰冷沁骨。这么远看过去，所有的房子都是似曾相识，有几间窗口亮着灯，有清晨锻炼身体的老人在寒风中慢跑……
她坐在花坛上，筋疲力尽，她知道她肯定是找不到了。
林梓全身的骨骼都渗透了凉意，两只脚冻得发麻，腿也开始抽筋，但她不想动弹。
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冻死之前，其实是最幸福的，如果她可以冻死在这里，也应该是幸福的。
隔了这段时间，她把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埋葬，她以为自己已经把自己放逐，可是却像个疯子似的跑到这里来。
对面的墙角是灰白色，粗糙的水泥被抹平了，有人在上面用粉笔写着字：“裴有有爱周小小”。
笔迹歪歪扭扭，或者只是不懂事的小学生。小时候常常有无聊的孩子做这样的事情，拿着粉笔在不起眼的墙角里涂鸦。
恶作剧般写上谁谁爱谁谁，那时候根本不懂得爱是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字很神秘，一旦被谁写在墙上要生气好几天。
直到懂得，才知道原来这个字如此令人绝望。
林梓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天气太冷，冷到她的脑子都快要被冻住了。
她拿手机的时候，似乎都能听见自己被冻僵的关节在嘎嘎作响。
林梓打了个电话给时木，她的声音还带着朦胧的睡意，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是早晨七点钟。
林梓连舌头都冻僵了，口齿不清地告诉她：“我猜到萧山可能在哪儿了。”
她似乎一下子就清醒了，急切地追问林梓。
“她的父母在Z市有套老房子，地址你记一下。”
林梓把地址什么的都告诉了她，她向自己谢了又谢，或者只有真的爱一个人，才会这样在意他的安危，这样在意他的快乐。
林梓用尽最后的力气挂断电话，然后把头垂进双膝。
她根本没有勇气面对过去，等自己鼓起勇气的时候，她却没有办法再找到易臻。
一直到上了返程的火车，车上的暖气才让她回过神来。
林梓很饿，走去餐车点了一碗面，大师傅一会儿就做好了。
面盛在偌大一只碗里，汤倒是不少，只是有一股调料的味道。
餐车上铺着白色勾花的桌布，火车走得极稳，面汤微微地荡漾着，林梓慢慢地摩挲着一次性筷子上的毛刺，想起了两个人一起做面吃的情景。
虽然面上没有任何的码，只有光秃秃的一碗面和一碗辣椒酱，可是两人吃的特别香，特别开心。
她还记得，易臻被辣得鼻尖都红红的，满额头都是晶莹剔透的细汗。
他悄悄地告诉自己：“我小时候都不会用筷子吃面。”
林梓忍不住笑：“那你是怎么吃的？用手吗？”
他说：“当然是用叉子啊。”
她还记得他那个时候笑的样子，亮晶晶的眼眸里全是自己的影子。
林梓从Z市回到学校后，就感冒了，一脸发了好几天的烧，连期末的头两场考试都是稀里糊涂在高烧里过去。
好几次，月月都在劝自己去医院打点滴，但是林梓非说自己要先复习。
所以，只是拿几包感冒灵和胶囊敷衍了事。
月月在一旁看着，是又着急又心揪。
后来，林梓收到了时木的短信，告诉自己，易臻已经回来了，他也去跑通告了，叫自己别担心，还说下次有机会大家一起聚聚。
彬彬有礼，滴水不漏。
她并没有提到是不是在Z市找到的易臻，林梓也没有问。
林梓想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管是对她而言，还是对自己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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