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林杳一手死死抓着姐姐，一手捂着肚子，语气哆嗦：“姐，巡捕知道当年的事了，怎么办怎么办？”
林菀君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当年的事指的是什么，她吓得几乎跳起来：“不是都过去了吗，巡捕怎么会知道？”
紧接着她立马明白过来，更是被吓一跳：“雷霆做的是不是？他疯了吗，当年这件事他也有份，他脱不了干系的呀。”
林杳刚才做笔录的时候她还能强装淡定各种应付，现在卸下那层伪装，她绝望到了极点：“姐，之前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她有些语无伦次，林菀君心里是害怕的：“什么假的？林杳，别担心，慢慢说。”
“姐，这一切都是雷霆设计好的。昏迷是假的，要把股份给我也是假的，文物给我也是假的，之前那些恩爱，全都是假的。他早就设计好了这一切，挖好了坑等我跳。姐，他怎么那么狠心？我嫁给他二十年，他怎么能这样？”
“假的……”林菀君后背一凉，“雷霆假装昏迷，一是为了试探你的真心，二是要安排好雷氏的继承人问题，他表面上给你留了那些文物，其实是要和你同归于尽？”
每说一句，她的心就凉掉一分，最后吓出一身冷汗来。
“你你告诉我要和他离婚的时候，我还劝你消停消停，毕竟他给你留的文物价值不必雷氏低，没必要去跟雷凌争。没想到啊，这个男人，心思如此缜密，把我们所有人都骗了。”
林杳咬牙切齿的：“他简直是……无毒不丈夫，连我这个枕边人他都要算计。”
林菀君问：“那现在怎么办？你怎么跟巡捕说的？”
“我能怎么说？就说当年的事我不清楚，完全是雷霆一手策划，我也是被蒙在鼓里……巡捕要我近期不能离开康城，必须随传随到。”林杳是气急败坏的，“雷霆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是太狠了，我只不过吓吓他提离婚，他就给我来这一招。这二十年，他一直防着我，跟防贼似的，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做了那两个账本。”
林菀君眼睛一亮：“那两个账本在哪里你知道吗？是不是在凌哥儿手里？”
林杳捂着脸摇头：“没有，雷霆全部交给巡捕了……他甚至从李警官那里弄来了卷宗，也全部交给巡捕了。他就是想让我再无翻身的机会，他就是想弄死我。”
林菀君是疑惑的：“二十年来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太突然了。”
林杳冷笑：“一点不突然，二十年来我们的每一步，都在他掌控之中。”
林菀君：“为什么这么说？”
“他之所以跟我结婚，表面上看是被我逼得没办法，其实是为了保护芮雪姬。他不断对外界承认嘉言是他最宠的小儿子，强调雷氏是留给嘉言的，其实是为了保护雷凌。至于他把我带进雷氏，也只不过是为了监督我控制我……你看这些年，雷氏风光的时候全是他的功劳，雷氏股票下跌，全是我的错。当年的事，明明是他全力支持配合，现在全成了我的错，说是我蛊惑他威胁他。”林杳笑得眼泪都下来了，“是我傻，第一次董事局会议的时候，我还窃喜控制住了他，我还高兴终于得到雷氏了，其实他一早知道老太太把象征雷家家主的玉玺给了雷凌。从头到尾，雷霆都在陪我演戏，我却当真了。”
“那雷霆呢，你见到他了吗？”
林杳摇头：“雷家人给他办了保释，他回医院去了，说是除了雷家人，其他人无权探视。”
林菀君摇头：“你们还没有离婚，你们还是夫妻，你可以去看他，跟他聊一聊。好歹夫妻一场，他一定会顾念你的。”
林杳还是摇头：“对他不抱希望了，姐，你陪我回妈那边一趟。”
林菀君点点头，示意周助理开车。
一路上林杳又哭又笑，状态极度癫狂，林菀君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路都在安慰劝阻她。
可是林菀君自己也知道，兔死狐悲唇亡齿寒，林杳不好，她这个姐姐也好不到哪里去。
或者说，他们林家柏家都好不到哪里去。
以前林菀君觉得，他们站在荣华富贵的顶端，睥睨众生。外界评价她们姐妹花的时候，总是说姐姐稍微不如妹妹，因为妹妹手握雷氏的掌门人，儿子将来也是雷氏继承人。
林菀君知道柏正林比不上雷凌，柏玉棠比不上雷嘉言，但是她从来没有自怨自艾过，没有觉得自己不如妹妹。因为她有女儿，她有雷凌。
她看好雷凌，是比雷嘉言好无数倍的贵族。
她确定，只要雷凌和柏玉玲结了婚生了孩子，她林菀君，将会是全康城女人都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她一直以为这一切都不会改变，她以为他们这个团队会建起全康城最豪华最值钱的财富大厦，直到柏玉玲出事。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柏玉玲出事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大厦将倾，他们这里面的每个人，能好到哪里去？
这时候林菀君又庆幸，当初林杳提出撇开柏玉棠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那时候她想的是什么呢？大约就是自己去面对所有的罪与罚，不要把儿子牵扯进去。
柏正林这个男人她是靠不住了，但是作为母亲，女儿已经出事了，她必须保护好自己仅剩的这个孩子。
只有芬嫂知道，老太太略微哆嗦的手，出卖了她的内心。
车子停稳，林杳跌跌撞撞下车，扑过来：“妈，妈，雷霆他……”
老太太红了眼眶，拍了拍女儿：“好了好了，进去说，咱们从长计议。”
到了客厅，林杳已经哭得浑身颤抖，林菀君也在一边哭。
林玄参坐下来：“别哭了，哭有什么用，现在应该好好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办？”
林杳抽噎着：“还能怎么办，雷霆彻底把我们的后路堵死了。之前我就说了结了他一了百了，也可避免这许多的麻烦，现在好了，咱们全搭进去了。”
林玄参提高音量：“你这是什么话，是在怪我心慈手软吗？当初我要是同意你对他用药，就没有现在这些麻烦了吗？我早劝你，手握那些文物，就暂时别再图谋雷氏继承人。反正嘉言进去上班，慢慢找机会下手就行。你偏不听，偏要一意孤行。”
林菀君赶忙开口：“妈，林杳，现在不是互相责怪的时候，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必须团结对外。”
林杳又哭起来，林玄参抽了纸巾丢给她：“别哭了，不想要你肚子里的孩子了？”
林杳眼睛红肿：“妈，您快想想办法哪，现在怎么办？”
林玄参揉揉眉心：“巡捕叫你去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当年的事我不清楚，全部都是雷霆一手策划，我也是被他蒙蔽了。”
林玄参点头：“对，以后你就死咬着一条，说你不清楚。二十多年的案子了，他们想翻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林杳哭着点头：“万一巡捕最后真查到我，再查到您和姐姐怎么办？妈，要不我找人对医院动手，把所有事都推到雷霆头上，让大家以为他是畏罪自杀。”
林玄参摇头：“雷霆的病房肯定被巡捕严密看管起来了，你进得去吗？那是万不得已破釜沉舟的一招，肯定还有更好的办法，你容我想想。”
……
四合院，一屋子的人唉声叹气的，从巡捕局回来之后他们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在客厅谈事情到天黑。
吉婶儿做好了晚饭，可是谁也没心思吃。
老太太像是瞬间老了十岁，佝偻着腰拄着拐杖坐在太师椅上，笑得讽刺：“原来是这样，雷霆是抱定了同归于尽的想法去投案自首。当年夜家的事，惨烈到我每每想起来都心痛难忍，我无数次诅咒罪魁祸首，这些年也一直在查，却原来我儿子就是罪魁祸首。我自己生养的儿子做出日次十恶不赦之事，造孽哟，以后我去了下面，我有何颜面去见夜家人？还有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以后有何颜面面对小北？”
三婶唉声叹气：“是哟，当年小北的父母可是为了救咱们雷家人才牺牲的，还有夜家十几口人一夜之间……太惨裂了，小北怎么接受得了？”
雷琼珮又哭鼻子：“这些年小北是怎么熬过来的呀？她好可怜，真的好可怜。她不跟我们回来，肯定是不想面对我们，大伯父对夜家做了那样的事，是我我也接受不了。五哥，小北是不是生气了？”
雷凌生硬笑了笑，摇头：“没有，我媳妇儿通情达理识大体，她不会生气。”
“那她为什么不跟你回来？”
雷凌掩饰住心痛，尽量装的轻松一点：“九叔找她有事，事情处理了她就回来。”
雷琼珮那眼泪水哗啦啦的：“现在闹成这样，她还是暂时别回来了。回来看着我们，她心里得多难受，虽然当年的事是大伯父做的，但是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尤其五哥你是大伯父的儿子。”
想到没人接的电话，雷凌心里又空了几分，却还是强颜欢笑：“没事，我会处理。”
芮雪姬红着眼眶：“当年我答应夜家老爷子，会照顾好小拾壹，结果……是我食言了，是我对不起他们。”
老太太也是一个劲抹眼泪，却也还是保持清醒：“好了好了，都别难过了。雷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们作为雷家人，只能支持他。我们现在的重中之重，是捋一捋，怎么还夜家一个清白。”
雷震点点头：“妈说得对，我们必须振作起来，因为我们的敌人很强大。”
雷威赞同他的观点：“当年夜家的事，林杳他们背后一定还有靠山。随着大哥投案自首，会有更多人被挖出来，那些人为了自保，一定会想尽办法自保。”
雷清和眼里寒光一闪：“那些人可能会对我爸下手，还有一个最危险的。”
其他人异口同声：“小北……”
雷凌跳起来，抓起椅子上的外套往外走：“我走了。”
雷清和也起身：“我去医院。”
紫阳小苑，萧北鸢睡醒了喝了点粥，然后就去了顶楼。
阿上怕她想不开，要跟去看看，被九叔阻止。
“她心里憋屈得很，没地方发泄，让她跟她爸妈待会儿。”
阿上憋憋屈屈坐下来：“憋屈了哭有什么用，我带她去暴揍那些坏人不是更解恨？”
九叔顿了一下，那种看傻子的眼神又来了：“其中一个是她公公，你让她怎么揍？”
阿上撇撇嘴：“我动手，她搁一边看着就行。”
九叔反问：“然后呢，林杳怀孕，你把人打流产，到时候你进去了，我还得去捞你。”
节外生枝的事阿上是不敢坐的，坐在一边不敢再说话。
憋了一会儿，他开口：“看她那样，我难受，跟有人拿刀砍我似的。九叔，我想让她不要那么难过。”
九叔点点头：“那你就想想，怎么让她不那么难过。”
顶楼房间，萧北鸢跪在地上，往盆里烧纸钱。
醒过来之后她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跟爸爸妈妈说，说一说夜家其他人，说一说她二十多年的生活，说一说她的现在，说一说她接下来的想法，还要说一说雷凌。
可是真的跪在了这里，她又觉得胸腔里堵了万千思绪，她没办法宣之于口。
她该怎么告诉他们，她改名换姓现在大家都叫她萧北鸢；她该怎么告诉他们，夜家其他人全部出了意外只剩下她一个人活着；她该怎么告诉他们，他们当年的牺牲是有人故意设计好的，目的就是要他们死；她又该怎么告诉他们，害得夜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是爸爸的好兄弟，而她作为夜家的女儿，现在嫁给了罪魁祸首的儿子。
她说不出口啊，要是说了，爸爸妈妈一定觉得委屈，一定难过死了。
九叔说过的，他们也许正在轮回路上准备投胎转世，要是知道真相，他们不去投胎了，就会变成孤魂野鬼。
还有一种情绪没办法告诉别人，自从在巡捕局亲口听到雷霆承认自己是夜家冤案的罪魁祸首，再面对雷家人尤其是面对雷凌的时候，萧北鸢就觉得自己是叛徒。
潜意识里，她觉得，爸爸妈妈要是知道她和雷凌在一起，一定不会高兴。
一定会怪她不争气。
千百种情绪像海啸似的充斥在她脑海中胸腔里翻滚，萧北鸢一边哭一边跪着烧纸：“爸爸，妈妈，我是小拾壹。”
开口讲了第一句之后，其实发现也并不是完全没办法开口。
“我现在在九叔家里，你们应该还记得九叔吧，就是外公家的管家，妈妈嫁到夜家的时候，九叔作为妈妈的司机一起到了康城。还有阿上，还有老巴老黑，还有很多人……只可惜夜家只剩下我了，爷爷奶奶他们……”
“夜家出事后，我和哥哥们被送到向日葵孤儿院，后来我被一对好心的华裔夫妇收养。等我们再回去想把哥哥们一起带走的时候，孤儿院失火，里面的人无一生还。”
萧北鸢絮絮叨叨说着夜家的事，说着自己在F国的生活，说着养父母，说着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本来不想告诉你们这个坏消息，但是我觉得你们有权知道，当年你们的车祸，其实是……”萧北鸢抹一把泪，“是雷霆和他当时的情人一手策划的，当时你们追查的那朵盗贼，其实和林杳就是一伙的，你们查了很久的盗墓贼头目，就是林家人。包括夜家的事，也是雷霆和林杳做的。虽然他说他是被人蛊惑，但是任何借口都不能弥补我们夜家受到的伤害，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们。”
“你们再给我点时间，再等一等，夜家的事，我很快会查个水落石出，我很快会还夜家一个清白。等找到爷爷奶奶他们，我一定会让你们风光葬入夜家祖坟。”
“那些属于夜家的东西，我会一样一样拿回来。那些泼在你们身上的脏水，我会烧开了，原封不动泼回去。哪怕付出粉身碎骨的代价，我也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至于我自己，你们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很好。我……”萧北鸢实在觉得自己没办法开口提雷凌的名字，顿了十多秒，深深吸口气，“我遇到一个人，我很爱很爱他，他也很爱很爱我，我们结婚快一年了，等我身体好些了，我们计划生两个可爱的小宝宝。”
萧北鸢眉眼间全是温柔，笑了笑，叹息一声，温柔全不见了：“他叫雷凌，是雷霆的儿子，当年你们出事后，他妈妈把我抱到雷家，把我当女儿养。爷爷奶奶很喜欢他，给我们订了娃娃亲。一切都美好的不像样，直到今早，我亲口听到雷霆承认当年的事是他做的……爸，妈，我觉得天塌了，全世界都黑了，再也不会亮起来了。我和雷凌结婚后，我一直把雷霆当爸爸。当时我挺高兴的，我终于有爸爸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我喊爸爸的人，当年害死了你们，害死了夜家那么多人。”
萧北鸢苦笑：“当初我抱着帮夜家报仇的目的，接近老太太接近雷凌。我知道夜家的事和林杳有关，我知道老太太对我有愧，我知道她无论如何也会撮合我和雷凌，我知道雷凌对我有意。柏玉玲出事，一开始我还会解释不是我做的，后来我也就不解释了，因为那时候我在想，也许总有一天我也会死。如果夜家的事情查清楚了，其实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没有你们，我一个人多孤单啊。我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雷凌的，也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门口有响动，萧北鸢以为是阿上，也没回头，继续烧纸：“妈妈，我找到舅舅了，过几天九叔会带我回樱花国见舅舅。”
身后有脚步声，熟悉的声音响起：“小乖……”
萧北鸢的手顿在半空中，火苗烧起来，烧到她的手。
她缩了一下，又拿起一沓纸钱，缓缓开口：“你都听到了？”
雷凌走过来，从案上拿起三炷香，点燃后插进香炉，然后跪下磕了三个头，抬起头看着骨灰盒和牌位，自我介绍：“爸爸，妈妈，我是雷凌，是小拾壹的丈夫。”
萧北鸢后背一僵，继续烧纸：“既然你都听到了，那我们就在我爸妈面前把话挑明了。就像你刚才听到的，当初在国外，我故意救老太太，然后对她承认夜家人的身份，后来我到康城，找老太太，说要代表夜家解除和雷家的婚约，这一切都是我设计好的，就是为了帮夜家报仇。”
磕完头，雷凌起身，走到萧北鸢身边，也跪下来，拿起一沓纸钱，一张一张丢进盆里。
萧北鸢抬起头看他：“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雷凌点点头：“听到了，没关系，我心甘情愿被你设计被你利用。再说，你后面不是承认你爱上我了么，这就够了。”
萧北鸢气结：“我不想见到你，你出去。”
雷凌委屈巴巴的，抬头看着柜子上的牌位：“爸，妈，你们看，小拾壹好凶哦。”
“不许你叫他们。”萧北鸢起身，扑过去要去堵他的嘴。
奈何她跪太久了，腿早就麻木了，还没站起来就整个人往前倒。
眼看着就要扑在火盆里，雷凌一手扯开盆，一手拽着她往一边。
萧北鸢倒在他身上的时候，腿一麻一蹬，蹬翻了火盆。
雷凌为了护着她，整个人扑在她身上，然后火盆里那些火红的灰烬，厚厚的一层，全泼在雷凌小腿上。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顾不得看自己腿上的伤，而是焦急去查看萧北鸢，“小乖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惊魂未定的萧北鸢推开他坐起来，这才发现火盆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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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菀君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当年的事指的是什么，她吓得几乎跳起来：“不是都过去了吗，巡捕怎么会知道？”
紧接着她立马明白过来，更是被吓一跳：“雷霆做的是不是？他疯了吗，当年这件事他也有份，他脱不了干系的呀。”
林杳刚才做笔录的时候她还能强装淡定各种应付，现在卸下那层伪装，她绝望到了极点：“姐，之前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她有些语无伦次，林菀君心里是害怕的：“什么假的？林杳，别担心，慢慢说。”
“姐，这一切都是雷霆设计好的。昏迷是假的，要把股份给我也是假的，文物给我也是假的，之前那些恩爱，全都是假的。他早就设计好了这一切，挖好了坑等我跳。姐，他怎么那么狠心？我嫁给他二十年，他怎么能这样？”
“假的……”林菀君后背一凉，“雷霆假装昏迷，一是为了试探你的真心，二是要安排好雷氏的继承人问题，他表面上给你留了那些文物，其实是要和你同归于尽？”
每说一句，她的心就凉掉一分，最后吓出一身冷汗来。
“你你告诉我要和他离婚的时候，我还劝你消停消停，毕竟他给你留的文物价值不必雷氏低，没必要去跟雷凌争。没想到啊，这个男人，心思如此缜密，把我们所有人都骗了。”
林杳咬牙切齿的：“他简直是……无毒不丈夫，连我这个枕边人他都要算计。”
林菀君问：“那现在怎么办？你怎么跟巡捕说的？”
“我能怎么说？就说当年的事我不清楚，完全是雷霆一手策划，我也是被蒙在鼓里……巡捕要我近期不能离开康城，必须随传随到。”林杳是气急败坏的，“雷霆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是太狠了，我只不过吓吓他提离婚，他就给我来这一招。这二十年，他一直防着我，跟防贼似的，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做了那两个账本。”
林菀君眼睛一亮：“那两个账本在哪里你知道吗？是不是在凌哥儿手里？”
林杳捂着脸摇头：“没有，雷霆全部交给巡捕了……他甚至从李警官那里弄来了卷宗，也全部交给巡捕了。他就是想让我再无翻身的机会，他就是想弄死我。”
林菀君是疑惑的：“二十年来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太突然了。”
林杳冷笑：“一点不突然，二十年来我们的每一步，都在他掌控之中。”
林菀君：“为什么这么说？”
“他之所以跟我结婚，表面上看是被我逼得没办法，其实是为了保护芮雪姬。他不断对外界承认嘉言是他最宠的小儿子，强调雷氏是留给嘉言的，其实是为了保护雷凌。至于他把我带进雷氏，也只不过是为了监督我控制我……你看这些年，雷氏风光的时候全是他的功劳，雷氏股票下跌，全是我的错。当年的事，明明是他全力支持配合，现在全成了我的错，说是我蛊惑他威胁他。”林杳笑得眼泪都下来了，“是我傻，第一次董事局会议的时候，我还窃喜控制住了他，我还高兴终于得到雷氏了，其实他一早知道老太太把象征雷家家主的玉玺给了雷凌。从头到尾，雷霆都在陪我演戏，我却当真了。”
“那雷霆呢，你见到他了吗？”
林杳摇头：“雷家人给他办了保释，他回医院去了，说是除了雷家人，其他人无权探视。”
林菀君摇头：“你们还没有离婚，你们还是夫妻，你可以去看他，跟他聊一聊。好歹夫妻一场，他一定会顾念你的。”
林杳还是摇头：“对他不抱希望了，姐，你陪我回妈那边一趟。”
林菀君点点头，示意周助理开车。
一路上林杳又哭又笑，状态极度癫狂，林菀君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路都在安慰劝阻她。
可是林菀君自己也知道，兔死狐悲唇亡齿寒，林杳不好，她这个姐姐也好不到哪里去。
或者说，他们林家柏家都好不到哪里去。
以前林菀君觉得，他们站在荣华富贵的顶端，睥睨众生。外界评价她们姐妹花的时候，总是说姐姐稍微不如妹妹，因为妹妹手握雷氏的掌门人，儿子将来也是雷氏继承人。
林菀君知道柏正林比不上雷凌，柏玉棠比不上雷嘉言，但是她从来没有自怨自艾过，没有觉得自己不如妹妹。因为她有女儿，她有雷凌。
她看好雷凌，是比雷嘉言好无数倍的贵族。
她确定，只要雷凌和柏玉玲结了婚生了孩子，她林菀君，将会是全康城女人都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她一直以为这一切都不会改变，她以为他们这个团队会建起全康城最豪华最值钱的财富大厦，直到柏玉玲出事。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柏玉玲出事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大厦将倾，他们这里面的每个人，能好到哪里去？
这时候林菀君又庆幸，当初林杳提出撇开柏玉棠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那时候她想的是什么呢？大约就是自己去面对所有的罪与罚，不要把儿子牵扯进去。
柏正林这个男人她是靠不住了，但是作为母亲，女儿已经出事了，她必须保护好自己仅剩的这个孩子。
只有芬嫂知道，老太太略微哆嗦的手，出卖了她的内心。
车子停稳，林杳跌跌撞撞下车，扑过来：“妈，妈，雷霆他……”
老太太红了眼眶，拍了拍女儿：“好了好了，进去说，咱们从长计议。”
到了客厅，林杳已经哭得浑身颤抖，林菀君也在一边哭。
林玄参坐下来：“别哭了，哭有什么用，现在应该好好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办？”
林杳抽噎着：“还能怎么办，雷霆彻底把我们的后路堵死了。之前我就说了结了他一了百了，也可避免这许多的麻烦，现在好了，咱们全搭进去了。”
林玄参提高音量：“你这是什么话，是在怪我心慈手软吗？当初我要是同意你对他用药，就没有现在这些麻烦了吗？我早劝你，手握那些文物，就暂时别再图谋雷氏继承人。反正嘉言进去上班，慢慢找机会下手就行。你偏不听，偏要一意孤行。”
林菀君赶忙开口：“妈，林杳，现在不是互相责怪的时候，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必须团结对外。”
林杳又哭起来，林玄参抽了纸巾丢给她：“别哭了，不想要你肚子里的孩子了？”
林杳眼睛红肿：“妈，您快想想办法哪，现在怎么办？”
林玄参揉揉眉心：“巡捕叫你去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当年的事我不清楚，全部都是雷霆一手策划，我也是被他蒙蔽了。”
林玄参点头：“对，以后你就死咬着一条，说你不清楚。二十多年的案子了，他们想翻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林杳哭着点头：“万一巡捕最后真查到我，再查到您和姐姐怎么办？妈，要不我找人对医院动手，把所有事都推到雷霆头上，让大家以为他是畏罪自杀。”
林玄参摇头：“雷霆的病房肯定被巡捕严密看管起来了，你进得去吗？那是万不得已破釜沉舟的一招，肯定还有更好的办法，你容我想想。”
……
四合院，一屋子的人唉声叹气的，从巡捕局回来之后他们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在客厅谈事情到天黑。
吉婶儿做好了晚饭，可是谁也没心思吃。
老太太像是瞬间老了十岁，佝偻着腰拄着拐杖坐在太师椅上，笑得讽刺：“原来是这样，雷霆是抱定了同归于尽的想法去投案自首。当年夜家的事，惨烈到我每每想起来都心痛难忍，我无数次诅咒罪魁祸首，这些年也一直在查，却原来我儿子就是罪魁祸首。我自己生养的儿子做出日次十恶不赦之事，造孽哟，以后我去了下面，我有何颜面去见夜家人？还有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以后有何颜面面对小北？”
三婶唉声叹气：“是哟，当年小北的父母可是为了救咱们雷家人才牺牲的，还有夜家十几口人一夜之间……太惨裂了，小北怎么接受得了？”
雷琼珮又哭鼻子：“这些年小北是怎么熬过来的呀？她好可怜，真的好可怜。她不跟我们回来，肯定是不想面对我们，大伯父对夜家做了那样的事，是我我也接受不了。五哥，小北是不是生气了？”
雷凌生硬笑了笑，摇头：“没有，我媳妇儿通情达理识大体，她不会生气。”
“那她为什么不跟你回来？”
雷凌掩饰住心痛，尽量装的轻松一点：“九叔找她有事，事情处理了她就回来。”
雷琼珮那眼泪水哗啦啦的：“现在闹成这样，她还是暂时别回来了。回来看着我们，她心里得多难受，虽然当年的事是大伯父做的，但是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尤其五哥你是大伯父的儿子。”
想到没人接的电话，雷凌心里又空了几分，却还是强颜欢笑：“没事，我会处理。”
芮雪姬红着眼眶：“当年我答应夜家老爷子，会照顾好小拾壹，结果……是我食言了，是我对不起他们。”
老太太也是一个劲抹眼泪，却也还是保持清醒：“好了好了，都别难过了。雷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们作为雷家人，只能支持他。我们现在的重中之重，是捋一捋，怎么还夜家一个清白。”
雷震点点头：“妈说得对，我们必须振作起来，因为我们的敌人很强大。”
雷威赞同他的观点：“当年夜家的事，林杳他们背后一定还有靠山。随着大哥投案自首，会有更多人被挖出来，那些人为了自保，一定会想尽办法自保。”
雷清和眼里寒光一闪：“那些人可能会对我爸下手，还有一个最危险的。”
其他人异口同声：“小北……”
雷凌跳起来，抓起椅子上的外套往外走：“我走了。”
雷清和也起身：“我去医院。”
紫阳小苑，萧北鸢睡醒了喝了点粥，然后就去了顶楼。
阿上怕她想不开，要跟去看看，被九叔阻止。
“她心里憋屈得很，没地方发泄，让她跟她爸妈待会儿。”
阿上憋憋屈屈坐下来：“憋屈了哭有什么用，我带她去暴揍那些坏人不是更解恨？”
九叔顿了一下，那种看傻子的眼神又来了：“其中一个是她公公，你让她怎么揍？”
阿上撇撇嘴：“我动手，她搁一边看着就行。”
九叔反问：“然后呢，林杳怀孕，你把人打流产，到时候你进去了，我还得去捞你。”
节外生枝的事阿上是不敢坐的，坐在一边不敢再说话。
憋了一会儿，他开口：“看她那样，我难受，跟有人拿刀砍我似的。九叔，我想让她不要那么难过。”
九叔点点头：“那你就想想，怎么让她不那么难过。”
顶楼房间，萧北鸢跪在地上，往盆里烧纸钱。
醒过来之后她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跟爸爸妈妈说，说一说夜家其他人，说一说她二十多年的生活，说一说她的现在，说一说她接下来的想法，还要说一说雷凌。
可是真的跪在了这里，她又觉得胸腔里堵了万千思绪，她没办法宣之于口。
她该怎么告诉他们，她改名换姓现在大家都叫她萧北鸢；她该怎么告诉他们，夜家其他人全部出了意外只剩下她一个人活着；她该怎么告诉他们，他们当年的牺牲是有人故意设计好的，目的就是要他们死；她又该怎么告诉他们，害得夜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是爸爸的好兄弟，而她作为夜家的女儿，现在嫁给了罪魁祸首的儿子。
她说不出口啊，要是说了，爸爸妈妈一定觉得委屈，一定难过死了。
九叔说过的，他们也许正在轮回路上准备投胎转世，要是知道真相，他们不去投胎了，就会变成孤魂野鬼。
还有一种情绪没办法告诉别人，自从在巡捕局亲口听到雷霆承认自己是夜家冤案的罪魁祸首，再面对雷家人尤其是面对雷凌的时候，萧北鸢就觉得自己是叛徒。
潜意识里，她觉得，爸爸妈妈要是知道她和雷凌在一起，一定不会高兴。
一定会怪她不争气。
千百种情绪像海啸似的充斥在她脑海中胸腔里翻滚，萧北鸢一边哭一边跪着烧纸：“爸爸，妈妈，我是小拾壹。”
开口讲了第一句之后，其实发现也并不是完全没办法开口。
“我现在在九叔家里，你们应该还记得九叔吧，就是外公家的管家，妈妈嫁到夜家的时候，九叔作为妈妈的司机一起到了康城。还有阿上，还有老巴老黑，还有很多人……只可惜夜家只剩下我了，爷爷奶奶他们……”
“夜家出事后，我和哥哥们被送到向日葵孤儿院，后来我被一对好心的华裔夫妇收养。等我们再回去想把哥哥们一起带走的时候，孤儿院失火，里面的人无一生还。”
萧北鸢絮絮叨叨说着夜家的事，说着自己在F国的生活，说着养父母，说着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本来不想告诉你们这个坏消息，但是我觉得你们有权知道，当年你们的车祸，其实是……”萧北鸢抹一把泪，“是雷霆和他当时的情人一手策划的，当时你们追查的那朵盗贼，其实和林杳就是一伙的，你们查了很久的盗墓贼头目，就是林家人。包括夜家的事，也是雷霆和林杳做的。虽然他说他是被人蛊惑，但是任何借口都不能弥补我们夜家受到的伤害，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们。”
“你们再给我点时间，再等一等，夜家的事，我很快会查个水落石出，我很快会还夜家一个清白。等找到爷爷奶奶他们，我一定会让你们风光葬入夜家祖坟。”
“那些属于夜家的东西，我会一样一样拿回来。那些泼在你们身上的脏水，我会烧开了，原封不动泼回去。哪怕付出粉身碎骨的代价，我也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至于我自己，你们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很好。我……”萧北鸢实在觉得自己没办法开口提雷凌的名字，顿了十多秒，深深吸口气，“我遇到一个人，我很爱很爱他，他也很爱很爱我，我们结婚快一年了，等我身体好些了，我们计划生两个可爱的小宝宝。”
萧北鸢眉眼间全是温柔，笑了笑，叹息一声，温柔全不见了：“他叫雷凌，是雷霆的儿子，当年你们出事后，他妈妈把我抱到雷家，把我当女儿养。爷爷奶奶很喜欢他，给我们订了娃娃亲。一切都美好的不像样，直到今早，我亲口听到雷霆承认当年的事是他做的……爸，妈，我觉得天塌了，全世界都黑了，再也不会亮起来了。我和雷凌结婚后，我一直把雷霆当爸爸。当时我挺高兴的，我终于有爸爸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我喊爸爸的人，当年害死了你们，害死了夜家那么多人。”
萧北鸢苦笑：“当初我抱着帮夜家报仇的目的，接近老太太接近雷凌。我知道夜家的事和林杳有关，我知道老太太对我有愧，我知道她无论如何也会撮合我和雷凌，我知道雷凌对我有意。柏玉玲出事，一开始我还会解释不是我做的，后来我也就不解释了，因为那时候我在想，也许总有一天我也会死。如果夜家的事情查清楚了，其实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没有你们，我一个人多孤单啊。我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雷凌的，也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门口有响动，萧北鸢以为是阿上，也没回头，继续烧纸：“妈妈，我找到舅舅了，过几天九叔会带我回樱花国见舅舅。”
身后有脚步声，熟悉的声音响起：“小乖……”
萧北鸢的手顿在半空中，火苗烧起来，烧到她的手。
她缩了一下，又拿起一沓纸钱，缓缓开口：“你都听到了？”
雷凌走过来，从案上拿起三炷香，点燃后插进香炉，然后跪下磕了三个头，抬起头看着骨灰盒和牌位，自我介绍：“爸爸，妈妈，我是雷凌，是小拾壹的丈夫。”
萧北鸢后背一僵，继续烧纸：“既然你都听到了，那我们就在我爸妈面前把话挑明了。就像你刚才听到的，当初在国外，我故意救老太太，然后对她承认夜家人的身份，后来我到康城，找老太太，说要代表夜家解除和雷家的婚约，这一切都是我设计好的，就是为了帮夜家报仇。”
磕完头，雷凌起身，走到萧北鸢身边，也跪下来，拿起一沓纸钱，一张一张丢进盆里。
萧北鸢抬起头看他：“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雷凌点点头：“听到了，没关系，我心甘情愿被你设计被你利用。再说，你后面不是承认你爱上我了么，这就够了。”
萧北鸢气结：“我不想见到你，你出去。”
雷凌委屈巴巴的，抬头看着柜子上的牌位：“爸，妈，你们看，小拾壹好凶哦。”
“不许你叫他们。”萧北鸢起身，扑过去要去堵他的嘴。
奈何她跪太久了，腿早就麻木了，还没站起来就整个人往前倒。
眼看着就要扑在火盆里，雷凌一手扯开盆，一手拽着她往一边。
萧北鸢倒在他身上的时候，腿一麻一蹬，蹬翻了火盆。
雷凌为了护着她，整个人扑在她身上，然后火盆里那些火红的灰烬，厚厚的一层，全泼在雷凌小腿上。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顾不得看自己腿上的伤，而是焦急去查看萧北鸢，“小乖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惊魂未定的萧北鸢推开他坐起来，这才发现火盆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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