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无情却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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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屋内静谧,只白色灯套里的火烛落着红泪,嘶嘶燃烧,破天抿了抿唇,又看了看半靠在八仙帐中裹着锦被的君念奴,少年病如缟素,双颊瘦得吓人,心中不忍,又忆起半年前唇红齿白的俊俏样儿,信步走到四方圆桌边,问道,“这两日你病重,怎不乖乖喝药?”

    君念奴撑着身子,将身上锦被往上提了提盖住画卷,垂目不语。

    破天等了半响没得到答复,又抬眸看去,昏黄光线下少年削尖的下巴沾着点点邋遢小胡,眼袋泛青色,食指弯曲扣在桌沿,再问,“昨日双儿寻了我两次,今日你阿玛差人寻了我一次,你可知?”

    “恩。”君念奴的声音很淡,带着点沙哑,人不来时,日思夜想;人来时,两两相望无语,心下黯淡,想说些什么,奈何喉头不停鼓动,却说不出口,只能咬着唇瓣,隐忍不发。

    破天道:“身子是自己的,你自己若不爱惜,除了在乎你的人,没人会心疼。”

    “你呢?”

    破天沉吟,只扭头避开少年如火的目光,望向窗柩,窗前长桌摆着一青花瓶,插了株红梅枝,血红花瓣散落一桌,凋零残败,只余空枝突兀,君念奴小脸煞白无色,尖齿咬破下唇,嘴里似有腥味久久不散,“你呢,你可会怜我惜我?”

    那话问得很轻,低低绕梁却久转不消,破天不知如何作答,该说的那日在皇宫她已说清,再说,只会更显凉薄,正想着挑开话题,便闻屋外双儿轻声呼唤,心下一松,忙抬步开了门。

    “公主,这是我家公子的药。”双儿捧着托盘,将药碗递到破天手中,白碗黑汁,药汤透着热气,破天接过,双儿止步不进,行了个礼便缓缓退了下去。

    “你这一病,拖累多少人跟着伤心?”破天拾着银勺轻轻搅动药汤,动作轻柔五指微翘,规矩坐在病榻下方,垂下脸,君念奴只能看见近处少女露在白纱外的纤细脖颈,她还是关心自己的,对吗?这样的暗话,在心头荡开,伴着连他自个儿都不信的苦涩,长排睫毛颤抖,眼角有泪珠悄声垂落,滴在紧抓被子的手背上,下瓣已有齿印凸显。

    “你……你可会因我伤心?”

    破天不语,只一勺一勺弄着药汤,待到滚烫的汤汁渐凉成温热,才拾了一勺递到君念奴唇边,“喝药吧。”

    君念奴似魔症,只摇头避开勺子,低叹:“你不在意的,你说过你不在意的,就因为我阿玛吗?就因为我入朝为官吗?你明明说过的,你说过会把我和阿玛分开来看的。”

    手臂一抖,勺中汤汁竟洒了几滴在锦被上,破天按捺着心中情绪,从长纱袖口摸出一方锦帕,于被子上仔细擦拭着,动作一下比一下轻,君念奴本如死灰的眼在瞧见破天拿出的锦帕时,竟程亮如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拽住破天的手腕,“你还带着,还带着,”重复两遍后,又猛地抬起头,双颊因激动染了两朵红晕,“你在意的对不对?你说过我们是良朋好友,是至交,你还是在意的,对不对?”

    “君公子!”破天沉沉唤了声,见君念奴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神色,不免哀怒,她曾真的将这个人当作好友,御史宅后院凉亭的畅谈,营帐中亲手烹煮的那盏银针绿茶,她以为二人相交不加私欲不参算计,可她忘了,朝堂是最容不得人做梦的地方,皇帝怎会眼见丞相之子与安王之女私下交好?秋猎之后的突然升调,已是明晃晃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皇权之下,哪里求得来一方净土?奈何她看清了,走出了,这人却始终不信,虽心中不忍,却更不愿叫君念奴沉于他自己编出来的虚情假意之中,扭着手腕硬生生睁开君念奴的手。

    “若我那日说得不清不明,今日我且再说一次,我是尚破天,你是君念奴,我们只能交恶,没有万一,没有如果,”君念奴僵在原地,唇瓣哆嗦,清泪两行滚滚,破天恍若未见,继续道,“若这方锦帕让你有所误会,我便还你,今日来此,不过是碍于丞相亲邀,这药,你想喝便喝,若不想喝,倒了就是,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言罢,也不愿多瞧榻上之人一眼,起身离去,房门大开寒风吹动白纱裙摆,簌簌作响,寒气窜入脖颈,引得破天生生打了个哆嗦,脚下步子愈发快了起来,仿若慢了,便会忍不住回头再瞧一眼,君念奴痴痴看着破天渐行渐远,被风撩起的裙摆乱舞,不曾回头绝决如斯,那抹白似眯了他的眼,模糊了视线,好狠的人,好狠的心,紧了紧锦被下的画卷,又看了看塌沿安静搁着的锦帕,心中钝痛。

    忆起那日凉亭中,两人举杯对笑。

    忆起初见时,那人一身素白解救于水深火热。

    忆起花会时,惊为天人的古弦琴音。

    他错了吗?爱错了人?投错了胎?还是表错了情?脑中浮现的全是破天,或站或坐,或笑或怒,再多的柔情话语终是化为那抹诀别的背影,心中大痛,捂着干涩的嘴唇干咳,掌心似有鲜血渗出,点点滴滴顺指缝落下,染在锦被上开出血花,而后,终是不管不顾捧着画卷嚎啕大哭,泣声如兽,生生激起院中飞禽数多。

    日子飞逝,自那日前往相府已过了九日,天气骤冷,朝阳年贺仪仗队伍已到了帝都城外百里,礼部官臣这些日子是忙得焦头烂额,大到国宴场地小到会中食具,每一样皆要精挑细选,就恐在两国宴会时出了什么纰漏,大年将至,依照往年惯例,年关前罢朝数日,让各大臣在府中守岁过年,破天是铁定要和安王舒云一道守岁,自家宅邸只吩咐尚棋与彩儿买些年货稍作装扮,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彩儿正坐在大厅与尚棋一道弄着踩岁用的元宝,四方八仙桌上置着两篓子芝麻,大大小小的金黄纸片散乱一桌,下人们拿着扫帚扫着府中积雪,三俩成群端着木梯将红通灯笼高挂房檐,破天正于书房看书,偶尔提笔在宣纸上写下心得,长发扑散及背,房中火炉烧得正旺,一室暖阳。

    莫飞捧着一叠烫金红纸,还是那身黑衫佩刀,叩响殷虹木门,破天放下笔,唤进,坐得久了,只觉肩膀有些酸涩,微微动了几下,才抬头看着莫飞道,“你这拿的是什么?”

    “回主子,这是过年要贴的红纸,是要主子在上面题福字,讨个好意头。”莫飞说着,将手中一大叠红纸放到书桌上的一角,破天眉梢微翘,后脑勺隐有冷汗,指着纸堆咂舌,“这么多全要题?”

    “老人家说题的字越多这意头越好,主子还是多写些,希望来年风调匀顺万事称心。”

    破天揉了揉眉心,素手拿过一张红纸摊开,又握笔蘸了些墨,埋首疾书,不多会儿,便写了十多张福字,正欲再拿,便见莫飞仍至于原地未动,心下疑惑,出声问道,“怎么,还有事?”

    莫飞凝神思索片刻,终是开口,“丞相府的探子传来消息,君二公子病痛痊愈,丞相大喜似有意要备厚礼恩谢主子,却被君二公子拦下,二人密谈,丞相再未提及此事。”

    提笔的手顿在半空,一抖,竟洒了几滴墨在红纸上晕开,方才写好的字自是用不得,将毁掉的纸揉成一团随意丢在地上,想要再下笔,写了几张,却始终不得往日的神韵,索性丢开笔,瘫坐木椅上端,阖眼温吞道,“不必事事报知于我,这等小事不值一探。”

    “是。”莫飞朗声应下,又见破天面露倦色,只怕也是在为这君念奴烦,心下自责,暗骂自己多事,踌躇片刻,便隐入了暗处。

    破天心中烦闷,不愿固守于房中,便停了手中的事,团抱着一青铜暖手炉,肩披绒裘出了书房,天际飘着小雪,纷纷扬扬,风声如泣,白雪压枝头,覆地面,视线所到之处一片银装素裹,白得刺眼,她做不到眼见阿玛被皇帝架空,做不到冷眼观着丞相一脉处处为难阿玛,所以她争,她夺,她机关算尽,想来君念奴也该是醒悟,只是想着日后朝堂之上,二人各自为营,正逢相对的画面,便觉气闷,步子于府中青石小路上缓缓行着,稍不注意,额头便拂过一枯树枝干,沉甸甸的积雪滑落脖颈,又凉又冷,破天连连冷嘶了几声,捧着暖手炉放在颈部,于树下苦笑,罢了,万事皆不可能两全,鱼与熊掌焉能兼得?

    倒是无情却有情,奈何时势不予,破天一人在漫天小雪中呆站了好一会儿,才来到正厅,彩儿嘻嘻笑着与尚棋打着趣,桌下隔着的篓几承了数多金元宝,破天轻咳一声,倒惊得两人一阵手忙脚乱,“主子!!”

    “瞧,又龇牙咧嘴冲主子吼了。”破天笑着,又弯腰拾了篓几里的金元宝摊在掌心细细看了会儿,“倒是有几分像。”

    “那可不,彩儿姐的手艺可巧了,这一篓可全是彩儿姐一个人弄好的。”尚棋捂着嘴躲开彩儿娇嗔的一捏,指着桌下满满一大篓的金元宝说道,踩岁讲究就意头,倒是难为这两个小丫头在这天寒地冻的天弄这些个东西了,“多做些吧,到时你们也跟着一起踩岁,讨个意头过个好年。”

    闻听此言,彩儿与尚棋对视一眼,皆是喜上眉梢,忙行礼叩谢,要知道,与主子一同踩岁,那可是天大的赏赐,破天被两人的殷情逗得浅笑连连,又在前院逛了会儿,待到下午平了心中烦闷,正想回书房再题字时,便见房中方才丢下的纸团凭空消失,视线在周围一扫,其它东西是一样未动,难道这人只进来捡了个纸团又走了?破天微微蹙眉,又问了莫飞,其称方才出恭未守于书房,左思右想片刻,猜不透,索性搁在一边,左右不过是张废纸,掀不起什么风浪。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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