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方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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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头笑着问她:“饿了吧,厨房预备了吃的,我们下去吧。”

    随手合上了正在看的电脑。

    方晓不禁瞥了那电脑一眼,手已被他握着,下楼去了。

    吃过了饭,在小客厅里吃水果,楚明瑞拍了拍膝,方晓就顺从地坐了下来,她的头发稍稍长长了些,痒痒地刷过他的脸,他伸手替她掠到耳后,对她说:“晓晓,你就不要去公司上班了。”

    她也不问为什么,就应了声“好”。

    楚明瑞说:“只剩个许慎,我应付得来。”

    她是将这恩怨忘却已久的,听他提起来,已有了一丝陌生感,她已习惯了在他的羽翼下躲避风雨。

    他吻了吻她的脸颊,轻松地说:“吃水果吧。”

    就这样,她留在了家中,开始百无聊赖起来。

    睡到中午时分方才起床,看看电视,吃午饭;下午上街购物,或去哪个会员制的俱乐部,或者去美楚院消磨掉,而后,等着楚明瑞回家。

    她是过着典型的太太生活了,有一日偶然认真地照了回镜子,镜中人娴静慵懒,不见了半分当年的锋芒毕露与神采飞扬。

    那个坚强聪颖的方晓已经不见了,镜中平静温柔的人竟是现在的她了。

    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好吧,她放下镜子,模糊地想。因为无聊,只好开车上街去购物。

    走进一家熟识的珠宝店,从店员到经理,无不眉开眼笑:“楚太太,您来得真是巧,刚好有一批新货到了。”

    她微微一笑,几个店员已簇拥着她向贵宾室走去,刚刚走到贵宾室门口,恰好两个店员毕恭毕敬陪着一男一女走出来,双方冷不防打了个照面,都是一怔。

    方晓大出意外,不想在这里遇见许慎,他身边还伴着位娇小可爱的佳人,就更出人意料了。

    经理已赔笑问:“许先生、古小姐,这么快就挑好戒指了?”

    许慎点点头,经理就问:“不知大喜的日子是哪一天,到时候一定是轰动全城,许先生可要记得,把敝店的招牌亮一亮。

    许古联姻,婚戒竟是在敝店订制的,这真是最好的广告了。”

    许慎似乎不耐经理的巴结,点了个头就走了。

    方晓走进贵宾室,早有人捧了钥匙问:“今天楚太太想看看什么呢?有一批新到的钻戒。”

    看方晓点点头,就立刻开了柜子拿出来给她过目。一排排闪亮的小石子儿,没来由地耀得方晓有些眼花,不知怎的她就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随手一指,经理就赞不绝口:“楚太太,你真是有眼光。这一颗是极亮白的无瑕全美,虽然只有四克拉,可是镶工不凡……”

    方晓也不问多少钱,看也不看一旁店员递上的账单,签了名说:“送到我家去吧。”

    站起身来,任由他们又前呼后拥地送自己出去。

    开车在街头兜了一圈,不自觉地就将车开到了仰止广场,既然到了,索性将车泊在了宇天的地下车场。

    好在她虽然久已不曾来上班,专用电梯的磁卡却依然带在身边,于是直接就从车库进了专用电梯,这部电梯是直通楚明瑞办公室的,想必自己这样突然跑上去,是要吓他一跳的。

    电梯到了,随着叮一声脆响,越来越宽的视野里,却没有看到楚明瑞。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她叫了两声“明瑞”,他终于从休息室里走出来,神色仓促,还顺手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方晓走出电梯,他的目光竟移向别处,口中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路过,顺便上来。”她徐徐走近他。他靠着那扇门,纹丝未动,只说:“哦,我们去你的办公室谈吧。”

    她的鼻端已嗅到淡淡的香水味,同时她也看见了他颈中淡粉色的唇膏印了。

    她伸出手拭去那唇印,淡淡笑着,对他说:“告诉门内的那位小姐,应该用不落色的唇膏比较方便。”

    他仍然一动未动。她就说:“我回去了。”

    回到家里,她还下厨做了几样点心烤上,才对佣人说:“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不要吵我。”又说,“点心烤出来晾在那里,等先生回来吃。”

    四姐答应了,方晓上了楼,就在放药的抽屉里找到了楚明瑞的安眠药,那瓶药才开封,还有八十多片,她倒了杯水,将那些白色的药片一片一片地吞下去,然后就静静地躺下,静静地睡着了。

    她是被极其难过的一种感觉折腾醒的,刚一睁眼就觉得喉中有根管子,反胃得令她颦起了眉。

    四周的人影晃来晃去,白花花的看也看不清楚,她又闭上了眼睛。

    终于,喉中的管子被拔掉,她被推动着,她又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护士小姐头上的头巾。护士?那么她是在医院里了?

    一切终于都安静下来,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方晓。”

    酸酸楚楚的感觉拂过心头,她闭了闭眼,唇边逸出一抹浅笑:“我怎么了?”这才发现自己声音喑哑,真不像是她的声音了。

    楚明瑞心里已转过了几百个念头,但脱口的还是那句话:“你怎么做傻事?”

    方晓却笑了:“哦,我睡不着多吃了几片安眠药,怎么了,你以为我自杀吗?”

    天早就黑了,病房中只开了床头的两盏橘黄色的壁灯,衬得她的脸色白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还是笑着的,但眼神幽幽的,抑不住一种凄惶的神气。

    他叫了一声:“方晓。”

    捧起她的手,将滚烫的唇压在了上面,低声地、断续地说:“不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她怔忡地望着他。他说:“我只是缺乏安全感。”

    他的脸在阴影里朦朦胧胧的,方晓看不清楚,但他的声音是乏力的,“方晓,你不会懂的。你说过,白瑞德是个傻子,我就知道,你是不会懂的。你从来就没有想过,一棵支持菟丝花的松木也需要支持,需要依靠。”

    这个譬喻令她更加怔忡了,他的声音仍然是缓而无力的:“你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害怕,因为你有安全感,你知道受伤后可以回家,我绝不会摒弃你,可是我呢?你却从来没有给我一点把握,你是随时可以走掉的,不会理会我是谁,那个时候我会怎么样,你不会管。”

    方晓怔怔地望着他,似乎根本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他的眸子在阴影中也是黯淡无神的,如将熄未熄的炭火。他松开了她的手,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淡淡的香烟烟雾飘起来,烟头一明一灭,像颗红宝石一样。

    一月,是最冷的季节。

    方晓轻拥皮裘,仍挡不住彻骨的寒意,楚明瑞已打开了车门,扶住车顶,让她坐进车内,体贴地调高暖气,才对她说:“冷吗?忍一会儿就到家了。”

    方晓摇了摇头。楚明瑞说:“今晚有个PARTY,想不想去?”PARTY,想不想去?”

    她问:“是谁请客?”

    “安建成的订婚宴。”他解释,“所以都是成双成对的请客。”方晓点一点头,楚明瑞又问:“想不想回公司上班,免得在家里闷着。”方晓就问:“前些天你不是叫我不要上班吗?”

    他说:“你还是呆在我身边好些。”话一出口,才觉得似乎有些双关的嫌疑,所以笑了笑,握着她的手说,“你的手好凉。”

    她却将手抽出来,因为觉得硌人,低下头去,却见他不知何时已在无名指上戴上了那枚白金的婚戒,于是浅浅一笑:“怎么了,想用它来提醒自己什么?”

    楚明瑞摇头:“你想到哪里去了。原先不戴是因为没有戴习惯,现在戴是因为戴着才能习惯。”

    方晓无声地笑了:“话说得越来越有哲理了。”

    楚明瑞就不答腔了,方晓总觉得,自从上次医院里他说过那番话后,对自己就是淡淡的,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一味地赞同,却并不热络。

    原先他是极宠她的,总是引她去游戏、去玩,但是现在他虽然也引她玩,可是脸上总是那种淡淡的神气,就像一个早就成年的人看一个小孩子津津有味地玩躲猫猫。

    在孩子来说,那也许是最快乐的事,但在一个成人眼中,虽不直斥孩子幼稚无聊,但脸上总会是那种淡淡的表情,这种情形,使得方晓有一种说不出的懊恼,总想发脾气,可是他这种不温不火的调子,又使她很难发作。

    晚上的时候,夫妻双双赴安宅的夜宴。

    虽然天气很冷,可是安家大宅中名副其实的衣香鬓影、灯红酒绿。醇酒暖香熏得人昏然欲醉,方晓和一帮太太聊了聊服饰珠宝,说着说着就讲到了新人的首饰上。

    王太太是最为尖刻的,口无遮拦地说:“脱不了小家子气,那订婚的钻石虽然有十多克拉,但哪比得上城中几个旧世家家传的名钻。”

    一帮太太自然捧场:“那是当然,王家的那颗‘至尊’,流传五世,是名副其实的至尊。”

    方晓反正端着一杯酒,只笑不说话。听着一群养尊处优的太太东家长、西家短,冷不防听到有人叫了一声:“方小姐。”倒吓了她一跳,因为这个称呼是久已不曾闻的。

    回转身,有些陌生的脸庞令她稍稍一怔,旋即她想了起来,立刻笑着伸出手去:“傅先生。”

    傅培,危机处理专家。

    他仍是那种彬彬有礼的样子,握着她的手说:“见到你真高兴。”

    方晓知道像他这样的专业人士一贯是这个样子的,于是问:“傅先生又是为公事来本城?”

    傅培点点头,一帮太太已留心到他了。卓太太率先发问:“这位先生好面生,不知贵姓?”

    方晓只好向她们介绍:“这位是傅培先生,危机处理专家,在华裔商圈里很有名的。”又向傅培介绍,“这位是卓太太,这位是王太太,这位是周太太。”

    傅培一一点头为礼。王太太却不屑一顾,问:“傅先生,我听说你们这种职业,是专为人出谋划策,就好像军师一样,对不对?”

    方晓怕傅培难堪,赶紧亮出她的甜笑来,说:“傅先生是独立的专业人士,随便一个CASE都是几亿案值。”CASE都是几亿案值。”

    王太太这才有了一丝笑楚:“哦,原来傅先生这样有作为。几时我一定要向我先生推荐一下,他呀,总抱怨公司的企划部里是一群笨蛋。”

    方晓乘机道:“傅先生,我向你介绍一下外子?”

    傅培本来就是专门处理各种突发状况的专家,方晓的意思他再明白不过了,于是点一点头,两人一起走出了太太圈。

    傅培说:“谢谢你。”

    方晓说:“不必谢。我深知身陷一群有钱而无知的太太群中的痛苦。”

    傅先生笑着说:“方小姐快人快语。”

    方晓便说:“过奖了。”看着楚明瑞已望见自己,便举手示意,楚明瑞于是过来,方晓介绍了他与傅培认识,楚明瑞却说:“我们认识,前年我们合作过。”

    三人便随便谈谈,由商界讲到各种危机处理的典范,楚傅两人是越谈越投机,而方晓已丢开公事许久了,听他们聊了一会儿,已谈到了时下商界的局势,这已是她不能够插嘴的,于是走开去吃东西,过了一会儿回来,舞会已经开始了,楚明瑞一个人在原处等她,邀她跳舞。

    跳了两支舞,楚明瑞突然问:“你说,会是谁请傅培来台的?”

    方晓并不关心,随口道:“那谁知道。”

    楚明瑞却似灵光乍现:“我知道了。”

    方晓问:“是谁?”

    楚明瑞笑了一笑,说:“你不用管。”方晓现在对于公事,一直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听他这样讲,就不再问了。

    方晓决定第二天去公司上班的,所以一大早就起来,和楚明瑞一起去公司。她原本管整个亚洲的状况,但楚明瑞怕她太忙,只划了远东让她负责,公司在远东地区只经营一些油井,倒是比较轻闲。

    吃午饭的时候,楚明瑞约了别人餐叙,所以她一个人在餐厅里吃饭。吃完饭一出餐厅恰好遇上了秘书,就问:“楚先生约了谁?”

    秘书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约了许家三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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