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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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云中歌》第67节剧情介绍

    (大汉情缘之云中歌原著小说)

    孟珏拿出一根一尺长的银针,下尖上粗,与其说是针,不如说是一把长锥,于安吓了一跳:“孟大人,你要做什么?”

    张太医忙做了噤声的手势,走到于安身边低声说:“这应该是穿骨针,可吸人骨髓,传闻中黄帝用过,我也是第一次见。”

    孟珏将一块软木递给刘弗陵:“皇上,恐怕会很疼。本该用点药让皇上失去痛觉,可我现在还未确诊,不敢随意用药,所以只能……”

    刘弗陵接过软木,淡淡说:“朕受得住。”

    张太医说:“皇上若疼,就叫出来,叫出来会好受一些。”

    孟珏用力于腕,将针插入刘弗陵的股骨,刘弗陵面色刹那转白,额头的冷汗,颗颗都如黄豆般大小,涔涔而落,却紧咬牙关,一声未发。

    于安眼见着银针没人刘弗陵体内,只觉得自己的骨头也透出寒意。

    刘弗陵躺,孟珏站。

    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刘弗陵,手中的针保持匀速,缓缓插入股骨。

    趴在窗上偷看的云歌,感同身受,脸色煞白,咬着的嘴唇渐渐沁出了血丝。

    人们形容极致的痛苦为刺骨之痛,这痛究竟有多痛?

    听到窗外急促的呼吸声,孟珏眼中的墨色转深,手势越发地慢,将银针极其缓慢地推入骨头,刘弗陵仍然未呻吟,只脸色由白转青。

    张太医看着孟珏的施针手法,眼中有困惑不解。

    已经取到骨髓,孟珏不敢在骨内久留,迅速将针拔出,刘弗陵已经痛到神志恍惚,却仍是一声未发。

    孟珏将针小心地收入水晶匣,示意于安可以上前了。

    于安赶忙去探看皇上,刘弗陵身上的衫子如被水浸,于安忙命七喜帮忙给皇上换衣服,以防皇上着凉。

    孟珏磕头告退,刘弗陵喃喃说了句什么,他没有听清。于安道:“孟大人上前听话。”

    孟珏跪到了刘弗陵榻前。

    刘弗陵声如蚊蚋:“多谢!”

    孟珏道:“不敢,是臣的本分。”

    刘弗陵轻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却实在没有任何力量,缓了半晌,才又说:“你……你谁都不要帮。你想要的东西,朕定会给你。”

    孟珏怔住。

    “保存实力,置身事外。”刘弗陵闭上了眼睛,轻抬了抬食指。

    于安立即做了个请的姿势:“孟大人,奴才送你一程。”

    于安送孟珏出屋,孟珏将一个小檀木匣子递给于安:“烦劳公公了。”

    于安含笑接过:“该奴才谢大人,云姑娘若没有大人的香,不知道要多受多少罪。”打开盒子检查了下,又凑到鼻端闻了闻,“和以前的香味道不太一样。”

    孟珏淡笑道:“药随症变,她的咳嗽比以前好一些了,用药也自然不一样。”

    于安点头,将匣子收好:“奴才还要回去服侍皇上,就送到这里,大人慢走。”

    孟珏向于安行礼作别。

    孟珏出了殿门,看到坐在墙角处的云歌,淡淡说:“我有话问你。”说完,脚步未停,仍向前行去。

    云歌呆呆坐了会儿,跳起身,追了过去。

    行到僻静处,孟珏停住了脚步:“你告诉了皇上我要的诊金是什么?”

    “手握重权,官列三公九卿。”云歌的语气中满是嘲讽,“你既然不关心天下赋税,我若告诉皇上,你不收诊金,更荒谬,想来这个倒是你很想要的。”

    孟珏微笑:“那我该谢谢你了,人还未过门,就懂得替夫君谋划前程了。”

    云歌脸色蓦白,衬得唇畔的几丝血迹异样的艳丽。

    孟珏笑如春风,转身离去。

    孟珏前脚进家,刘贺后脚就冲了进来:“老三,你是不是在给皇上治病?

    孟珏半歪在榻上,翻着竹简:“是。”

    “你早知道,却不告诉我……”刘贺指着孟珏,有气却不知怎么发,半晌后,放下手,问,“皇上的病究竟如何?”

    孟珏摇头:“不知道。”

    刘贺盯着他看了一瞬,看出他说的是实话:“能治还是不能治?”

    盂珏看着手中的竹简说:“找出病源就能治。”

    “不是胸痹?”

    孟珏不耐烦:“若是胸痹,我会说不知道?”

    刘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缓缓说:“小珏,不要因为二弟曾给你说过的愿望做任何事情,二弟当年对你说那些话时,还只是一个心智未开的半大人,他日后的所思所想早已经变了。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说的话……”

    刘贺不提月生还好,一提月生,孟珏蓦地将手中的竹简砸向刘贺:“滚出去!”

    刘贺轻松地抓住了竹简,是一卷《起居注》,记录着刘弗陵每日的饮食起居。榻旁、案头都堆满了这样的竹简,还有不少孟珏做的笔记,刘贺心下歉然。

    孟珏面上已平静,淡淡说:“现在朝局隐患重重,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你多操心自己,别在我这里聒噪。”说完,再不理会刘贺。

    刘贺思量着还想说话,却被闻声进屋的三月拖着向屋外行去。

    三月一边拖着他往花圃走,一边不满地说:“大公子怎的不分青红皂白就责备人?这段日子,三公子从未真正休息过,日日在屋里看皇上的《起居注》,十多年、四五千个日子的作息、饮食、起居、大小病,三公子都一一看过,还要配药,给皇上的药方翻来覆去地琢磨,唯恐一个不小心,引发皇上的并发症。

    你看……”三月指了指花房四周,全是一箩一箩的药,还有一盆盆活的药草,分门别类地摆着,整个花圃充满了浓重的药香,“你还说三公子不尽一心?他就差心血耗尽了!”

    刘贺沉默。

    三月不依不饶地说:“三公子好像中意云姑娘,是真是假,你肯定比我们清楚。如果是真的,你有没有想过三公子的感受?整日吃不好,睡不好,费尽心血救的是谁?三公子也是个人,你还不准他有个脾气?”

    刘贺忙连连作揖:“好姑娘,我错了,都是我错了。你们这几个、丫头个个心向着老三,我被他骂的时候,也没有见你们帮过我。”

    三月犹有不甘地闭上了嘴。

    刘贺又四处打量了一番花圃,猛地转身,匆匆向书房行去。

    三月急得大叫起来,追向刘贺:“大公子,你怎么又去了?”

    刘贺回过头,挥手让她下去,一面温和地说:“我去给老三个理由救人,让他救人救得好受一点。”

    三月看到刘贺的神色,不敢再放肆,忙停了脚步,恭敬地说:“是,奴婢告退。”

    孟珏听到推门声,见又是他,几分疲惫地问:“你还有什么事情?”

    刘贺坐到他对面,敛了惯常的嬉笑之色:“我想告诉你件事情。”

    孟珏仍研究着水晶匣子中的穿骨针,只点了点头。

    “不知道月生有没有给你讲过他遇见你之前的一段经历?”

    孟珏手下的动作停住,却仍然没有说话。

    “先帝末年,因为吏治混乱,民不聊生,无数失去土地的流民被*去抢夺官府粮仓,官府下令拘捕追杀这些‘造反’乱民,月生就是他们中的一个。为了活命,月生的父亲想带着他逃出汉朝。在逃命的路上,他父亲被官兵杀了,而他却被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女孩救了,救他的女孩子叫云歌……”

    孟珏一下抬起了头,直盯着刘贺。

    “月生的性格,你也知道,他愿意把兄弟的责任背负到自己身上,却不愿意让兄弟为他背负责任,所以,这些事情都是我和月生喝醉酒时,从他偶尔提到的片段中拼凑而成,甚至我根本不知道救他的女孩子叫什么名字,直到那一日……直到那日在甘泉山上,他因我而死。l临死前,他断断续续地向我托付一些事情,我半猜着约略明白了救他的女孩子叫云歌,他还让我照顾他的亲人……当时,他有很多事情想嘱咐我,却都已经说不出来,我哭着对天发誓,一定会替他报恩,一定会替他照顾好他唯一的亲人,也就是你。”

    说到这里,刘贺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平静了一会儿,才又说:“后来你来找我,我才见到月生常常提起的弟弟。我想着,今生今世,不管你如何对我,我都一定会把你看做亲弟弟。为了完成月生的另一件心愿,我下了大工夫四处寻访云歌,却一直苦觅不得。没想到,最后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竟然向一个叫云歌的女孩子求亲,又追着她从西域到了长安。我当时去长安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查探你的举动,而是为了见她。一见到她,不需要任何证据,我已知道这个云歌就是我要寻觅的‘云歌’ 了。可是那个少年呢?根据月生的点滴描述,少年和云歌之间也应该刚认识不久,我以为是你,因为根据月生的描述,他被救的时间,似乎和你与云歌认识的时间一致,地点也一致。”

    刘贺看着孟珏的视线十分复杂:“你对云歌的事情比我清楚,听到这里,你应该已经知道,救了月生的少年是谁了。我是最近才想明白这件事情,也才明白为什么月生在甘泉山上看到刘弗陵时,表情那么复杂。”

    孟珏的声音冷如冰:“你既然决定隐瞒,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

    刘贺长嘘了口气:“这是月生在临死前,对我说的话。我已经不能为他做任何事情,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他摊了摊手,苦笑着说,“是,我有私心,我只是想着让自己的良心能安稳些,所以不想你去为月生完成心愿。可是,现在发现,月生欠刘弗陵的,只有你能代他还上。”

    孟珏的脸色有些发青,刘贺做了个害怕的表情,跳了起来,又变成了他一贯的惫懒样子,一边匆匆往外跑,一边说:“我走了!想打架去找六月他们!今日没有工夫奉陪。”

    孟珏凝视着桌上的水晶匣,眼中是各种情绪都有。

    屋外树上的知了拼了命地喊着“知——了——”“知——了——”。

    知了?知了!人生有些事情,不知道会更好。

    “砰”的一声巨响,书房的门突然被人踢开。

    难得动怒的孟珏,突然情绪失控,手在桌上拍了下,桌上一个石砚台呼啸着直击来人命*。

    孟珏将砚台击出后,才看到来人是云歌,大惊下,又忙飞身上前。

    云歌一踢开门,就满腔怒气地往里冲,根本没有想到孟珏会拿砚台砸她,等看到时,脑袋有些发蒙,紧迫间冲势根本停不下来,而孟珏离砚台还有一段距离。

    眼看着砚台要砸到云歌的脑袋上,孟珏急中生智,随手拎起架子上的一壶用来擦木器的桐油朝云歌脚下泼过去。

    随着一股刺鼻的味道,云歌“啊”的一声尖叫,脚下打滑,重重摔到了水磨青石地上。

    毫厘之差,砚台从她头顶飞过,砸到了院子中,将一株胳膊粗细的树当场砸断。

    Chapter 19 未央夕照

    刘弗陵自八岁登基,到现在,有将近十四年的《起居注》。孟珏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把近十四年的记录全部看过,并且仔细做了笔记。

    一边翻着各年的笔记作对比,一边思索着刘弗陵的所有症状。突然,他的视线停住,似有所悟,迅速将笔记从头到尾翻阅了一遍,扔下竹简,匆匆出门。

    两个多时辰后,又匆匆返回,吩咐三月和六月陪他出城。

    马车一路小跑,直出了长安城。行到一处荒无人迹的山下,孟珏命停车。三月和六月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孟珏笑道:“都陪我去爬山。”

    孟珏已经在屋子里闷了多日,难得肯出来散心,两人都笑着应“好”。山脚附近没有人家,林木更比别处茂盛,充满野趣。山中水源也充沛,各处都有溪流、瀑布,或大或小,到山脚下汇成了一个大湖。湖水清澄如镜,野鸭、野雁成群结队的在湖面上游过,冷不丁地还能看到几只仙鹤、天鹅翩跹飞翔。

    阳光照耀处,偶尔会有鱼儿跳出水面,一身银甲,一个漂亮的摆尾,“扑通”一声又落入水中。

    惹得三月一时大呼,一时小叫。

    孟珏笑赏了会儿风景,沿着一条溪流,攀缘上山。怪石嶙峋,植被密布,根本没有道路。不过三人武功很好,所以都不觉得难走,三月甚至认为比爬那些山道有意思。

    山上多柏树、榆树,郁郁葱葱的枝叶将夏末的骄阳全数挡去。岩壁上长满藤萝,随风轻荡。溪水从岩石上流过,将藤叶冲刷得翠绿欲滴。稍干处,开着紫色的小花,虽算不上好看,却十分清新可人。三月从水里捞了几片紫色碎花,笑问:“公子,这种藤叫什么名字?没有在别处见过。”

    孟珏笑看着岩壁,淡淡说:“野葛。”

    待上到山顶,孟珏立在崖边,眺望四处。

    阳光下,绿意一片,只看见盎然的生机,看不到任何阴暗下的腐叶。三月在灌木中跳来跳去地四处乱转悠。不一会儿,人已经跑出了老远。突然,她惊叫了一声,吓得六月以为她遇见毒蛇猛兽,赶紧过去,却见三月呆呆看着前方,喃喃说:“好美!”

    高大的榆树下,一片了无边际的紫红色花,绚烂、艳丽得如同晚霞落到了地上。

    花朵大小不一,大的如海碗一般,小的只酒盅一般,但形状都如钟,微风过处,每一个“钟”都在轻颤。整片看去,又如仙女披着彩霞,曼妙起舞。花丛旁的岩石上,时缓、时急流动着的溪水,好似乐神的伴奏。为了几朵花,都能叫?六月好笑:“女人!”

    三月恶狠狠地要打他:“难道不美吗?公子,你帮我评评理!”

    孟珏静静立在他们身后,凝视着眼前的紫红晚霞,淡淡笑道:“十分美丽。太阳快下山了,我后门回去。”

    依旧沿着溪流冲刷出的沟壑而行,下山比上山快许多,不大会儿工夫,他们已经回到湖畔。

    回程的马车上,孟珏靠着软榻,沉沉睡去。

    六月放慢了马速,三月小声对他说:“公子很久没安稳睡过了。日后,我们该多叫公子出来转转。”

    一夜无梦。

    孟珏醒来时,未如往日一般立即起身,只望着窗外渐自的天色。直到日过三竿,三月已经到门外偷偷听了好几趟动静,他才起来。简单洗漱后,他就去求见刘弗陵。

    刘弗陵有事耽搁,仍在前殿。七喜让他先去宣室殿等候。日头刚过正午,本该十分炎热,可宣室殿内,花草藤木布局有致,枝繁叶密,把阳光和炎热都挡在了外面,殿内只余阵阵幽香,习习阴凉。云歌坐在廊檐下,低着头,打穗子。打一会儿,拆了,重来,再打一会儿,拆了,又重来,笨手笨脚,却不见她不耐烦。眉尖紧蹙,似挽着无数愁,目中却是柔情无限,带着甜意。孟珏进了殿门,立在一角,静静看了她许久,她一无所觉,只一遍遍结着穗子。

    抹茶从殿内出来,看到孟珏的视线,心中一惊,唬得话都说不出来。孟珏的眼光从云歌身上转开,笑向抹茶问好:“七喜公公让下官在此等候皇上。”

    抹茶看到盂珏惯常的温润儒雅,方释然,笑道:“孟大人请到正殿内来等吧!”

    云歌却站了起来,寒着脸说:“孟大人,若有公事禀奏请进,若不是,请离开。”

    孟珏道:“我有几句紧要的话和你说。”

    官内的事情,历来是少问少做,孟珏最近进出宣室殿又都是云歌招呼,从不用别人,所以抹茶见状,忙蹑步退了下去。

    云歌毫不为孟珏所动,冷斥:“出去!”

    孟珏快步走到她身侧,云歌怒意满面,扬声叫人,想轰了他出去:“富裕!”孟珏压低声音,快速地说:“我已经知道皇上得的是什么病,三个月内,我保证让他的病全好。”

    小说《云中歌》第68节剧情介绍

    (大汉情缘之云中歌原著小说)

    富裕匆匆忙忙地从殿后跑出,却看云歌表情古怪地呆呆站着,有惊喜、有不能相信,还有悲伤和愤怒。“姑娘?”他试探地叫了一声。云歌对富裕指了指殿外,富裕立即到外边守着。云歌坐了下来,冷冷地说:“你上次答应我,会给皇上治病。可你是怎么治的?这次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孟珏坐到云歌身侧,看着她手中的穗子,淡淡笑着说:“你既看过记录穿骨针的书籍,应该知道此针是用来查探疑难杂症的最好工具,只是使用太过凶险,所以渐渐失传。我用它,并非胡乱使用。何况我上次只答应你,会给皇上治病,并没有答应你如何给他治,何来我不守诺之言?”

    孟珏竟然振振有词,云歌气得手直发抖,可想到刘弗陵的病,那口气只能忍着:“那你这次会如何给皇上治?”

    “我会用最好的法子给他治病,有些痛苦是无法避免的,但我会想法尽力减少。”

    云歌带着紧张,慢慢问道:“你真的能治好皇上的病?”

    孟珏非常肯定地说:“虽然要花点工夫,皇上只怕也要吃些苦头,不过我能治好他。”

    煎熬了这么多日,终于看见了肯定的希望。云歌眼中泪光隐隐,刹那间的狂喜,让她差点冲口而出“谢谢”,却又顿在了舌尖,变成了苦涩。

    孟珏淡淡问:“我的条件依旧,你愿意守约支付诊金吗?”

    云歌僵了一会儿,默默点头。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孟珏似有些疲惫,声音有些暗沉,“我会遵守今日的诺言,尽心为他治病,你也一定要守诺。”

    云歌又默默点了点头,将手中刚结了一小半的同心结,当着孟珏的面,一点、一点地拆掉。

    孟珏未再说话,只眼中黑影沉沉。

    两人之间充溢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富裕探着脑袋,悄声说:“姑娘,皇上回来了。”

    云歌走到殿门口,在富裕头上敲了一下:“回来就回来呗!你干吗这么鬼祟?”

    富裕偷瞟了眼孟珏,挠着脑袋,“呵呵”笑着不说话。孟珏有些诧异,这个太监心中的主人不是皇上,竟是云歌。进入正殿后,孟珏向刘弗陵奏道:“臣已经知道皇上得的什么病,也已经找到了根治的法子。”

    听到这个消息,即使一贯清淡的刘弗陵,在看向云歌时,眼中也有了抑制不住的喜悦。

    他问孟珏:“朕的病是未见过的胸痹吗?该如何治?大概需要多久能治好?”

    孟珏请求道:“臣想单独向皇上禀奏几件事情。”

    云歌皱眉,盯向孟珏,孟珏的微笑下,却有不容置疑的坚持。

    刘弗陵点了下头,准了他的要求。

    云歌在殿外等了一个多时辰,站得腿都酸麻了,才听到刘弗陵宣人进去,她几步就冲进了大殿。

    刘弗陵依旧清清淡淡,孟珏也依旧温雅和煦,看着好似和以前一样,但云歌觉得他们之间好似突然多了一种以前没有过的理解和信任,是一种只属于男人之间的东西,即使以她和刘弗陵的亲密,也不是她能分享的。

    云歌心内的那点忐忑反倒放了下来,另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流动,说不清是惊喜,抑或酸楚,但唯一肯定的就是,孟珏这次肯定会尽全力治好刘弗陵的病。

    因为知道病可治,众人的心情都比往日轻松,说话也随便了很多。孟珏对于安和云歌吩咐:“皇上的病虽非胸痹,却也算胸痹,症状之一就是血脉不畅,导致心痛。饮食清淡,会有助气血畅通。治疗期间,需要禁口。一切荤腥都不能吃。但每日可以多吃点豆类食物。”

    于安忙应:“是。”

    孟珏又道:“因为皇上不想让太医知道病情,所以明面上的饮食,依旧按照张太医开的方子执行,忌猪、羊,不忌鱼、鸡。”

    云歌道:“太医院的那帮庸医,刚开始还一窝蜂地议论病情,生怕别人抢功,后来看皇上的病迟迟不能治,个个心怯,唯恐日后掉脑袋,都开始彼此推脱,甚至有人装病,想避开给皇上诊病。皇上现在就留了两三个太医在看病,而正而八经上心的也就张太医一人,别人都是一点风险不肯担,张太医说什么,就什么。你的意思其实也就是让张太医在明处给皇上治病,你在暗处治,所以我依然需要给皇上做鱼,或者炖鸡,障人耳目。”

    孟珏点头:“是,表面上一切都按照张太医的叮嘱。”

    云歌问:“你打算如何治?”

    孟珏问于安:“下官起先拜托总管准备的东西,可备好了?”

    于安道:“好了。”转身出去,不一会,捧着个木盒子进来,交给孟珏。孟珏请刘弗陵脱去外衣,躺倒,笑道:“皇上若不爱看,闭上眼睛,不要去想就好了。”

    刘弗陵笑说:“难得有机会见见从未见过的东西,闭上眼睛,未免可惜。”云歌听他们说的有意思,凑到孟珏身旁:“上次是一柄长得像大锥子的针,这次是什么?”

    孟珏将盒子放在她眼前,示意她自己揭开看。

    云歌将盖子打开,太过出乎意料,一声惊叫,盖子掉到了地上,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

    孟珏和刘弗陵都笑起来。

    盒子里面全是灰褐色的虫子。这个虫子和别的虫子还不一样,一般的虫子是蠕蠕而动,而这个虫子一见人打开盒子,立即半支着身子,头在空中快速地四下摆动,一副饥不可耐、择人而噬的样子,看得人心里凉飕飕的。

    云歌有些恼:“你们都知道里面是虫子,还故意让我去打开。这个虫子……这个虫子不是用来吃的吧?”几分同情地看向刘弗陵。

    孟珏道:“不是皇上吃虫子,是虫子吃皇上。”

    他让于安帮皇上把袖子挽起,袜子脱去,将手和脚裸露出来。孟珏用竹镊子把虫子一只只夹起,挑放到刘弗陵的手指头、脚指头上。虫子一见人体,头立即就贴了上去,身子开始慢慢胀大,颜色也开始变化,从灰褐色,渐渐变成了血红色。

    云歌看得频频皱眉:“它们在吸血!疼吗?”.

    刘弗陵笑着摇摇头:“不疼。”

    孟珏道:“这东西叫水蛭,也叫蚂蟥,生在阴暗、潮湿的地方,以吸血为生,在吸血的同时,它会释放麻痹成分,让人感觉不到疼痛,若让它钻进体内,能致人死命。”

    云歌忙说:“于安,你盯着点。”

    于安笑着应“好”。

    说话的工夫,刘弗陵手上的蚂蟥个个都变成了大胖子,一个顶原来的四五个大,云歌看得直咋舌。

    “这些虫子十分贪婪,一次吸血,最多的可以让身体变大十倍。”孟珏用酒浸过的竹镊子,把虫子一个个夹起,扔到空盒中,又夹了一批灰褐色的蚂蟥放到刘弗陵手指、脚趾上。

    云歌问:“为什么要让它们吸皇上的血?”

    孟珏好似忙着手头的活,顾不上回答,一会儿后才说:“十指连心,手部的血脉与心脉相通,通过蚂蟥吸血,可以帮皇上清理心脉,让血脉通畅。脚上的位对应了人的五脏,通过刺激脚上的血脉,对五脏都有好处。”

    云歌似懂非懂地点头,这种治病方法,她闻所未闻,亏得盂珏能想出来。“难道以后日日都要被蚂蟥吸血?”孟珏道:“每日早晚各一次,越快清除旧血,就越快生成新血,效果也就越好。”

    云歌有些担心:“这样下去,还要忌荤腥,身体受得了吗?”

    刘弗陵忙宽慰云歌:“生病的人,身体本来就会变弱,只要病能好,日后慢慢调养就成了。”

    孟珏说:“我开的汤药方子会补气益血。十日后,依照治疗效果再定。我还会去挑选一批乌脚鸡,用特殊的药材喂养,必要时,可以适当炖些乌脚鸡吃。到时候要麻烦于总管想办法把乌脚鸡悄悄弄进宫中,云歌你亲手做,不要假手他人。”

    于安和云歌都点头说:“明白。”

    孟珏的治疗法子虽然恐怖,但是确有效果。一个多月后,不必依赖针灸,刘弗陵的胸闷、心痛已缓和,虽然还时有发作,可频率和疼痛程度都比先前大大降低。

    病症好转,已经瞒不过张太医,可他完全想不明白,这病是如何好转的,惊疑不定中,不能确认是表象还是真相。在刘弗陵的暗示下,张太医当着众人的面,仍将病情说得十分凶险。

    云歌问盂珏,刘弗陵的病还有多久能彻底好。

    孟珏说,三个月内就能疏通心脉,治好心痛,可这只是保命。因为此病由来已久,若想身体恢复如常人,需要长期调养,两年、三年,甚至更长都有可能。病渐渐好转,时间有限,刘弗陵加快了计划的执行,希望在两三个月内布置好一切。

    他对刘贺和刘询越发苛刻、严厉,将两人忙得连喝杯茶的工夫都没有。朝堂上的官员眼看着皇上的病情越发严重,正常的早朝都难继续,再想到皇上没有子嗣,个个心头七上八下,眼睛都盯向了刘贺和刘询。

    刘询府前,不断有人求见,他索性关了大门,连看门人都不用,任谁来都是吃闭门羹。

    刘贺则依旧一副绕花蝴蝶的样子,和谁都嘻嘻哈哈,那些官员常常和刘贺哥俩好地说了半天,说得心头热乎乎的,但等刘贺走了,一回味,竟然一句重点没有。

    众人都暗自琢磨着霍光的态度,可只看出他对皇上的忠心耿耿。霍光深居简出,寡言少语,只每日进宫和皇上商议政事,将大小事情都一一禀奏,但凡皇上交托的,都处理得有条有理。霍氏子弟在他的约束下,也是各司其职,不理会任何其他事情。很多官员想试探一下霍光的态度,可旁敲侧击、诱导激将,都不管用。霍光如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再大的石头砸下去,也见不到水花。

    刘弗陵日渐恶化的病情,不仅影响着众多官员之间的关系,刘贺、刘询、孟珏三人之间也起了变化。

    刘贺和刘询有意无意间,渐渐疏远。

    以前两人常常一块商量如何办皇上吩咐的差事,彼此帮助,彼此照应。你有想不到的,我补充;我有疏忽的,你提点。同心合力,斗霍光,斗贪官,斗权贵,两人斗得不亦乐乎!处理完正事,刘询还常会带着刘贺,身着便服,在长安城内寻幽探秘,一个曾是长安城内的游侠客,三教九流都认识,为人豪爽大方,又讲义气;一个虽从小就尊贵无比,却跳脱不羁、不拘小节,一直向往着江湖生活。两人在很多地方不谋而合,相处得十分愉快。

    刘贺虽和孟珏早就认识,可孟珏为人,外温内冷,看着近,实则拒人千里之外,又心思深重,从不肯在杂事上浪费工夫,所以若只论性格相投的程度,刘贺倒是觉得刘询更让他愿意亲近。

    可现在,两人偶在一起,说的都是和政事毫不相关的事情,也再没有一同出外游玩。

    自书房谈话后,刘贺又找孟珏问过几次皇上的病情:“皇上的病真的重到不能治了吗?”

    孟珏从不正面回答,刘贺遂不再问,面上依旧“老三”、“小珏”地笑叫着,可逐渐将身边的四月师兄妹都调开,贴身服侍的人全换成了昌邑王府的旧人。

    刘询对孟珏倒好似一如往常,时不时会让许平君下厨,做些家常菜,邀请孟珏过府饮酒、吃饭,孟珏有时间则去,没时间则推辞,刘询也不甚在意,反倒许平君日子长了见不到孟珏,会特意做些东西,送到孟珏府上,问一下三月,孟珏近日可好,还会抱怨几句,老是见不到面,虎儿都要不认识他了。只是,以前刘询若在朝堂上碰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尤其是在对待霍光的问题上,常会问一下孟珏的想法,现在却再不提及,好似对所有事情都游刃有余。孟珏对这些纷纷扰扰好像一无所觉,对谁都是老样子,除了帮刘弗陵治病,就在府中种种花草,翻翻诗书,或者在长安城的市集上闲逛,可又不见他买什么东西,只是随意走着,偶尔问一下价格。

    长安城内阴云密布,而孟珏的日子却过得十分悠闲、平静。

    光阴如水,无痕而过。

    夏天不知不觉中离去,秋天将大地换了新颜。

    一日,孟珏帮刘弗陵诊完脉后,微笑着对刘弗陵说:“恭喜皇上,皇上的病已经大好,日后只需注意饮食,适量运动,悉心调理就可以了。”

    一瞬间,云歌竟不敢相信。

    好了?真的好了?!

    从夏初知道陵哥哥得病到现在,这期间所经历的折磨、恐惧、绝望,非言语能述,一切的噩梦都已经过去了?

    于安也是愣愣,问道:“皇上的病真全好了?”

    孟珏请于安传张太医进来。

    张太医替皇上把脉,察舌,又用金针探索,喜色越来越重,最后不能置信地笑给刘弗陵磕头:“恭喜皇上,恭喜皇上!”。

    刘弗陵,心头的巨石终于彻底落下,看向云歌,眼中有激动、欣喜、希冀,黑眸灿若星河。

    云歌笑意满面,眼中却怔怔落下泪来。

    刘弗陵第一次在人前露了情绪,眼中带怜,声音喑哑:“这段日子让你受苦了。”

    云歌只定定看着他,不能作答。

    孟珏淡淡扫了云歌一眼,垂目端坐。

    于安将眼角的湿意,匆匆抹去,笑捧了绢帕给云歌:“虽然这是喜泪,可奴才还是巴望着姑娘笑口常开。”

    云歌低着头,将眼泪擦去,心内百味杂陈,是真开心,可也是真苦涩,欢喜、痛苦竟能并聚。

    好不容易收拢心神,将一切情绪都藏人心底,才敢抬头。听到孟珏正对张太医和于安说如何照顾刘弗陵的身子,忙凝神细听。

    “……久病刚好的身子,内虚更胜病时,此时饮食一定要当心,起居也一定要当心,务必要一切都上心,万万不可大意。”、

    于安点头:“奴才明白,皇上此时就如一个人刚用尽全力将敌人打跑,刮人虽然被打走了,可自己的力量也用尽了,正是旧劲全失、新劲还未生的眠刻。”于安还有半句话未说,这种时候,全无反抗力,若有意外,凶险比先前羽敌人搏斗时更可怕。

    孟珏点头:“于总管心里明白就好。皇上的日常饮食,还是由下官拟定,于总管要亲自负责。”

    刘弗陵却没有听他们说什么,他一直都盯着云歌,眼中有疑惑。云歌侧眸间,对上他的视线,不敢面对,可更不敢逃避,只能用尽力气,盈盈而笑。

    盂珏的视线从云歌脸上掠过,看向了刘弗陵:“皇上要注意休养,不要晚睡,也尽量不要太过操心劳神。”

    刘弗陵将疑惑暂且按下,移开了视线,对盂珏说:“朕一直都是个好病人,大夫吩咐什么,朕做什么。”

    云歌身上的压迫骤去,如果刘弗陵再多盯一瞬,她的笑只怕当场就会崩溃。刘弗陵对张太医和孟珏道:“朕还有些事情,要和二位商议。”

    两人都说:“不敢,请皇上吩咐。”

    “关于朕的病,两位帮我想个法子,在外症上要瞒住……”

    云歌疲惫不堪,再支撑不住,对于安打了个手势,悄悄退出了大殿。回到自己的屋子,将孟珏给的香屑往熏炉里丢了一大把,把自己扔到了榻上。

    孟珏是在知道刘弗陵病后,给她新配的香屑,所以特意加强了凝神安眠的作用,云歌虽思虑重重,但在熏香中,还是沉沉睡了过去。刘弗陵安排妥当他“重病难起” 的事情后,已到初更。来寻云歌时,看到她和衣而睡,他自舍不得将她叫醒,只帮云歌掖好被子,在榻边坐了会儿后悄悄离去。

    刘弗陵虽知道云歌有事瞒着他,可朝堂上的计划正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百事缠身,偶有时机,又不愿*迫云歌,他更想等云歌自愿说出来。刘弗陵的病真正好了,云歌心内却是一时喜,一时忧。不知道孟珏究竟怎么想,又会要她什么时候兑现诺言。但想来,她和陵哥哥应该还会有一段日子,不管怎么样,至少要等“新劲”已生、心神俱坚时,她才敢把一切告诉陵哥哥。.

    “云歌,发什么呆呢?”许平君的手在云歌眼前上下晃。

    云歌“呀”的一声惊呼,笑叫:“姐姐,你怎么进宫了?”

    “哼!我怎么进宫?几个月不见,你可有想过我一点半点?”

    这几个月的日子……

    云歌抱歉地苦笑,她的确从没有想过许平君,甚至可以说什么都没有想过,什么都不敢想。

    许平君心头真生了几分怨怪:“枉我日日惦记着你,虎儿刚开始学说话,就教他叫‘姑姑’,现在‘姑姑’叫得已经十分溜,可姑姑却从来没想过这个侄儿。给你的!”许平君将一个香囊扔到云歌身上,转身想走。

    云歌忙拽住她:“好姐姐,是我不好,从今日起,我每天想你和虎儿一百遍,把以前没想的都补上。”

    许平君想到暗中传闻的皇上的病,再看到云歌消瘦的样子,心里一酸,气也就全消了。

    云歌手中的香囊,用了上等宫锦缝制,未绣花叶植物和小兽,却极具慧心地用金银双线绣了一首诗在上面。“清素景兮泛洪波,挥纤手兮折芰荷。凉风凄凄扬棹歌,云光曙开月低河。”雄浑有力的小篆,配以女子多情温婉的绣工,风流有,婉约有,别致更有。云歌喜欢得不得了,立即就系到了腰上:“大哥好字,姐姐好绣工,太漂亮了!”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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