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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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时光悄转已入了冬,天际下着白毛小雪,廊檐树枝片片银装素裹,彩儿端着洗漱银盆裹着一件裘衣,步子小巧,踩在后院儿青石路边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小声响,破天早已起身着好朝服,闻得彩儿门外轻唤,拉开红木门,立有冷风窜入,吹散满室暖息。

    “每每入了冬便冷得人直哆嗦,若非身负官职,谁想下地,还是这暖塌暖被裹身更好。”破天双手轻搓,一边儿呵着气一边说着,彩儿闻言浅笑,将银盆置好,又取了帕子放入温水中打湿,递给破天,“奴婢瞧啊,主子这是又要锅里的又要碗里的,现在谁不赞颂御史大人清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吃得人中苦……”

    “呵,”彩儿想了半天亦没想到方才的古语,急红了脸,又闻破天浅笑,嘟着嘴一脸愤愤,破天拭了面又接过盐水漱口,待到洗漱完后,才点着彩儿的小脑袋瓜子道,“你啊,无事别和尚棋打听外头那些杂事,多看些书册,古语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这丫头却记不住,生生说得是不伦不类。”

    “嘿嘿。”挨了骂,彩儿也不怕,只憨憨笑着,又从架上取下貂皮轻裘,一边儿给破天披着,一边儿埋头回道,“奴婢这不是愚笨记不住那些个之乎者也,万事有主子在呢。”

    “你就这张嘴最讨人喜了。”破天摇晃着脑袋,笑骂一句,天色微凉,又罢了早膳出府乘上软轿入宫,天气冷了,街上路人尚无几个,片片小雪于寒风中摇晃落下,遥望四围宫墙,庄严殿宇铺了一层素白,漫无边际,一眼竟让人生出素雪覆千里的错觉。

    破天揣着一截毛绒小套裹住双手,软轿一上一下颠簸于街道,凤眼轻阖,三千青丝束羽冠,朝服领口堆了团黑色貂围,神色淡然。

    九月秋猎,十三皇子暴毙,圣上下旨彻查,半月前,太医上奏皇子每日米粥皆参了少许夹竹桃汁,因分量甚少,试膳嬷嬷未曾试出,皇帝震怒,立斩太医院数人,清后宫,一番腥风血雨,死的死,残的残,十三皇子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尽数杖毙,淑妃哀痛,娘家几个重臣纷纷上折天听,势要揪出谋害皇子的祸首,奈何此事株连甚广,皇后与君子悠皆逃不脱嫌疑,皇帝恐波澜再起,便只扣了折子,留住不发。

    这等行做,寒了淑妃娘家一脉的心,破天遣宫中探子带话给七皇子,要其把握机会与淑妃交好,淑妃起先哪里会接下这橄榄枝,奈何日前,太医诊脉,称淑妃长期服食绝孕药物,此生断不能再怀子嗣,帝王无奈,无数珍宝如流水赐下,淑妃心中恨意滔天,却也不敢声张,这段时日与七皇子走得是愈发近了,昨日,更趁皇帝愧疚,开口欲要将七皇子养于膝下,如今后宫这水是愈发浑,各方张望。

    软轿行至午门,破天下轿步行,穿过层层宫墙,随着漫天飘雪,踏上百步云梯,朝堂大殿已有不少官臣在内候着,小太监赶忙上前,为破天取下身上轻裘,扫了扫朝服上沾染的雪花,撩袍进了殿。

    “阿玛,洵亲王,君相。”破天恭敬抱拳行礼,殿内角落摆放暖炉,袅袅热气席面,倒是散去了身上寒气。

    “尚御史近日来得是愈发早了。”丞相笑呵呵的说道,身边随着的君念奴垂目屈膝,不发一言,似秋猎回京后,与破天便多数沉默以对,又或许是知晓了如今二人处敌对,不好言欢,破天心中仍对一个多月前的事儿介怀,自是不可能屈尊,只当自己识人不清,疏离笑着。

    “哪里,下官便是再早,亦早不过君相,每日来时君相早早就入殿等候,此等忠心,天地可鉴,下官不过提前少许,又如何能与君相相比呢。”破天一番明着恭维,暗着讽刺的话儿是梗得丞相面露不渝,又不好发作,只好擒笑别过,两人每日定要互相刺几句,每每皆是丞相落败。

    安王颇不赞同,于暗处皱了皱眉,瞪了破天一眼。

    如今朝堂已然是丞相一脉做大,武将皆退出圈子,作壁上观,以洵亲王为首的老臣中立,也有几个年轻小官,不过六七品,无实权,自然无人看得上眼,因着七皇子与淑妃交好,破天与淑妃娘家一脉的几个晚辈倒是小有来往,朝中几个新进小官亦是出自破天门下,明着从不往来,只在暗处书信,怕的就是皇帝一个结党营私的名头下来,寻了错处。

    “皇上驾到——”方泰中气十足的尖细嗓音于殿中九转不散,众人歇语伏地叩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左右各处一捧金黄繁琐图案大扇的太监,方泰站于左侧,目不斜视,再呼,“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有大臣上书接连大雪,地方央麦农田作物大多冻死,收成比往年更淡,皇帝下旨免了地方今年税务,群臣呼其圣明,又有大臣捡了些杂事上达天听,皇帝亦懒得过问,将折子退还六部,数月来百姓安生,边城无战祸,自是无要事,破天定了定神,想着自己这御史也该旧话重提,遂趁着还未退朝之际,撩袍出了队列。

    “皇上,微臣有事上奏。”皇帝沉默,只因这御史每每开口皆无好事,但又不得不听,“准。”

    “谢皇上。”破天抱拳谢过,理了理词儿,揣着义正严词的语气,一字一字沉沉道,“皇上,二皇子与五皇子已到出宫立府的岁数,现下仍居深宫,实在是有违祖制,甚是不妥。”

    皇帝沉下脸,视线在下方扫了一圈儿,所到之处谁敢直视?群臣纷纷垂头,连大气也不敢出,就怕天子之怒殃及自身,安王心头一突,先是喜破天恪尽职守,又怕破天被皇帝斥责,心中忐忑,大冷的天,手心竟渗出了汗。

    皇帝挑眉,反问道:“依御史所言,又该如何啊?”

    “皇上,年关后就是大选,应先行下皇子婚配,再出宫立府,各自持家入朝,祖训有云,凡岁过十三的皇子,皆要行出深宫,于都中圈地儿修建府邸,待到大婚后,入朝为国效力,除当朝太子外,不得于深宫久居。”

    破天一口一个祖训,是叫这皇帝如吞黄连,苦在心头,沉吟片刻,便道,“此事隔后,待到大选过再行议事,朕乏了,退朝吧。”皇帝面色不渝,率先离去,方泰高呼退朝,群臣跪送。

    破天跪于冰凉大殿中,轻松了口气,她原就没想过这皇帝会立马遣皇子出宫建府,不过是重提此事,不过,大选之后想来这皇帝定是要松口了,揉着膝盖从玉石地上起身,朝一脸担忧的安王扯出笑,乐呵着上前搀扶。

    “阿玛,脸色怎么差了?”

    安王无奈摇着头,一边儿往殿外走,一边儿说道,“你要是多来这么几回,阿玛可受不了,你这御史倒真是什么都敢说了。”

    “嘿嘿,”破天也不顶嘴,素手接过小太监手中轻裘,亲手为安王系好,鹅毛大雪飘零落下,眺目望去,所到之处皑皑戚戚,积雪成堆,正欲举步离去,身侧便闻得一声唤。

    “王爷,公主。”君念奴着了深蓝朝服,胸口绣条文补子,一头润发高束,唇红齿白,汪汪大眼仍如往昔,清澈却不见底,染了点点灰,单薄的身影立于大殿红漆长廊下,身后跟着一捧纸伞的太监,面露羞涩,又添委屈,安王瞧瞧破天,又瞧瞧站立不安的君念奴,终是拍着破天的肩头,朗声笑言,“去吧,阿玛自行回去便是。”说完,也不管破天脸上僵硬的笑,负手长笑而去。

    破天嘴角一抽,裹了裹肩上轻裘,于原地未动,她实在不知道还能与这丞相之子说些什么,眸子尴尬移到左处灰白石柱,君念奴心头发酸,咬唇欲泣,睫毛扑闪,满腹委屈,粉唇一张一合却只字未吐,盯着几步外雪中人儿,还是身后的小太监捧着纸伞碰了君念奴后背,才唤回神志,夺过伞柄撑开,遣了太监下去,跺跺行于破天跟前。

    “君侍郎单独在此等候,可有要事儿?”这天寒地冻,她本就不想久待,又见君念奴迟迟不语,遂开口问道,英眉微蹙,甚是不耐。

    “我……我……”君念奴煞白了脸,死握着纸伞伞柄,好些话想说却又不知如何说,破天双手交叠放入袖中取暖,青丝染雪,肩负白毛,挑眉又道,“有事直说便是,侍郎本就是口齿伶俐之人,如今又何苦一副结巴样?平白辱没了您那利落的腔调。”

    这话儿带刺,深深插入君念奴心尖,只觉血液也随着这漫天大雪冻得冰凉,眼含雾色,强忍心中涩意,将手中伞柄移至破天跟前,清风一拂,生生撩起几撮青丝,娇好的面容更增几分羸弱,引人怜惜,奈何破天从来都不是惜花之人,瞧着君念奴这副欲哭无泪的样儿,又想起那日这人于帝王帐营中的出彩,只觉心中怒气又起,素手一伸,【啪】地一声,撩开了纸伞,君念奴掌心吃痛,冷嘶一声不自觉松了手。

    绘着竹间山水的墨画纸伞轻盈落下,翻滚颠簸于云梯,一梯一梯,于萧风中埋了影踪。

    “君侍郎,天寒地冻,还是趁早回丞相府的好,这伞,破天是无福消受了。”冷言冷语,再不负往日温和,那话儿如出鞘利剑,一字一剑,剜在君念奴心上,噬心之痛,朱唇冻成青色,哆嗦着半开,单薄的身影于风中固执站立,皑皑白雪洒下,风声如泣,似在替这少年哭诉,眼中婆娑,视线模糊不清,只破天一身暗紫朝服于眼帘难转,轻颌了眼,滚烫泪珠终是随面颊落下,颗颗晶莹,落在地上合着积雪瞧不着踪影。

    “只能如此么……只能如此么……”断断续续的淡音在寒风中回旋,也不知是在问破天,还是在问自己,满腔的委屈。

    “君侍郎,时不予你我,如何再负往昔?朝堂之上,容不得半点懦弱,破天言尽于此。”言罢,终是不再看这人儿一眼,狠心甩袍下了云梯,面容云淡风轻,不起丝毫波澜,似身后风中少年如陌生之人,过往如云烟,步子悠然,只在下了云梯后余光瞥了眼已散了架的纸伞。

    寒风瑟瑟,白雪戚戚,红砖灰瓦的宫墙圈了无数人,亦碎了无数心,君念奴立于云梯之上,瞧着破天渐行渐远,而后终是于午门处化为一个黑点,再也瞧不清见不明,满腔情绪如啸迸发,身如坠蝶,于庄严殿宇下九转长廊前自抱成团,如兽呜咽,“破天……破天……”

    人生若只如初见,无时无势,奈何,沧海依旧,此后经年旧情难覆,连良友亦再当不得。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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